单纯、天真,这么美好的词放在当今社会里,已经成了反讽。我想起大学时期的一个朋友,严格说起来,那也不能叫做朋友,充其量是个饭友。饭友每天蹭我的饭吃,我也乐于让她蹭,这种愿打愿挨的关系一向和谐,我成为了她在学校的衣食父母,因为她总是说她没钱,她家里也没钱,她一个人在外地上学,孤苦无依,并且还将这种悲惨放大了十倍。而我,一向是个乐于奉献爱心的人。直到有一天,当我得知她对别的朋友炫耀她多么有钱时,我崩溃了。我质问她,她却好似早有准备,轻描淡写的对我说:“谁求你请我了?是你自己愿意的。”自那以后,学校里开始流传我曾经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蹭了她一顿饭的事,我百口莫辩,唯有祈求上天,赐给她彩票头奖,愿她永不要再觊觎别人的同时也丑化自己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明白了什么叫两面派。莫非刘琤琤嘴里的梵融和张玫,也是这种人么?还是刘琤琤也是?我发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刚出社会的新鲜人,被这三个女人搅的一团乱。梵融所说的将要来视察的某高层果然来了,他就像所有不靠谱的言情小说里描述的一样,玉树临风的一路走来,并用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女同事,和男同事。其实,在动物界,领导也是这么巡礼的。当他站定脚步后,他说了这样一段话:“你们都是公司里的精英,才会站在这里,而不是去站柜台向顾客们展示内衣。希望在未来的三天里,你们不会让我失望。”他的话让人揪心,我自顾自得将这番话理解为,如果我们其中一个让他失望,就会被派去向顾客展示内衣?这位高层姓张,名字不重要,当一个人走到一定高度时,他的头衔就是他的名字,所以我们都叫他张总。张总很快叫黎先生和梵融进屋谈话,意思就是领导们之间的口头交流是不能透露给下属们知道的。但身为下属的我们,仍是天马行空的猜想着。门里进行三人会议,门外的同事们也纷纷陷入热烈的讨论,还顺便拉上了我。我必须热烈,还要装作比她们每一个人都热烈,尽管我有些意兴阑珊,但绝不能让她们看出来,以免落下不合群和假清高的外名。但可悲的是,她们的热烈为我的热烈做了铺垫,我的热烈却成了结束语。我说:“张总的身材一定很好,这种外冷内热的男人最喜欢扮演道貌岸然的君子了,实际上当他们脱掉伪装后,一定就像野马狂奔!”话音落地时,身后的办公室门被打开了,结束密谈的三人站在那儿。所有同事都极有默契的闭上嘴,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有我,低着头,在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的同时,也看到了黎先生的手指上空空如也,原来他摘掉了创口贴。临下班前,我已经听到了第三个关于我如何对张总一见钟情并对他暗恋的难以自拔的版本,我还听到张玫对此嗤之以鼻道:“就她那副尊荣,也有脸暗恋张总?”我一向没脸,我的脸都是社会上的同胞们给的,如果他们不给我,我就是不要脸了。我灰溜溜的走出了公司,招了一辆出租车,刚坐上车就被人推了一把,把我推向里座。黎先生镇定自若的说了地址,接着看向我。我撇着嘴,问:“你不是说要保密关系么,干嘛明目张胆的坐上来。”他挑起眉,答:“你都能在办公室里幻想别的野马如何狂奔了,我这又算什么?”我哑口无言了,自尊心和羞耻心令我无从反驳。但我也能理解黎先生的感受,被老婆当面戴了无形的绿帽子,他理应化身为愤青。我本想解释,但一路回了家,我都没找到机会发言。直到黎先生洗澡的时候,我替他接了一通电话。对方叫什么我已经忘了,但来意和身份记得很清楚,她说她最近在做理财,问黎先生有没有兴趣投资,她还说她是黎先生的前女友,并问我是谁。我说:“我是他老婆,登记领证的老婆。”这时候,围着浴巾的湿漉漉的黎先生走了出来,他真是秀色可餐。他接过电话,一边看着我,一边答话。他说:“嗯,对,我已经结婚了,结婚的时候比较匆忙,没请你,下回补上。”我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了,琢磨着他那句“下回补上”。下回?下回结婚?他想结几次婚?黎先生挂了电话,我先开了口,问:“什么叫下回补上?”他说:“我只是随口一说。”我又问:“你的前女友不是林若么?她又是谁?”他说:“她是林若之前的。”我顿了一瞬,问:“那在她之前,还有几个?”黎先生刚要回答我,就被我打断了。我说:“别别别,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受不了刺激。”我正准备走进浴室,反被黎先生拽了回来,被他身上的湿气熏着鼻子,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他说:“你都问过我了,我也得问问你,在张力之前,你有几个男朋友?”我说:“别,我要是告诉你了,你非得犯了心脏病进医院,咱们还是给彼此留点余地吧。”说话间,我想起了这股香味的由来,我挣脱他的怀抱,跑进浴室里一看,又怒气腾腾的走了出来。我叫道:“黎、先、生,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黄色那瓶才是洗发水,绿色这瓶是浴液,你又用了我半瓶的浴液洗头!”他说:“难怪我怎么用都不出沫,原来是浴液。诶,你怎么叫我黎先生?你至于这么生气么?”我一生气就会当面叫他“先生”,虽然背地里已经叫了无数次。我说:“我为什么不该生气?那瓶浴液两百二十五块,你一次就用掉了一半!我也不是第一次和你说那是浴液,请您看清楚上面的字,你哪次记住了!”他说:“一瓶浴液两百多?我以前用的舒肤佳就几块钱,洗的比这个干净,干嘛把钱花在这上面?”我差点被气蒙了,张了几次口,才说:“这叫生活品位,你没有,我在帮你培养!”他撂下脖子上的毛巾,说:“我不需要,从明天开始,我还用我的舒肤佳!”黎先生转身走进了卧室,留下我和我的浴液,我们显得很多余。晚饭我们谁都没动手,黎先生在卧室里看资料,时不时传来翻页的声音,我在客厅里看电视,手里端着一杯奶茶和一碟瓜子。我们在赌气,看谁先忍不住走进厨房做晚饭。但我们都没想到,晚饭不是做出来的,是自己送上门的,由一个不速之客手亲自送上了门,就是那个我最不想看到的男人——韦原。当我在响个不停的门铃的催促下打开大门时,我爸那张堆满笑容的虚伪嘴脸,真令人倒足了胃口。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准时来找茬儿的。我爸买了水煮鱼、麻婆豆腐、醋溜里脊、爆炒口蘑、蒜蓉剑兰,还有小葱拌豆腐。他就当回了自己家一样的自然,在饭桌上铺了两张报纸,接着拿出所有一次性饭盒,摆好,打开,试图靠美食打动我拉长的脸。我瞪着他,说:“你来干什么?”我爸说:“怕你饿着,给你买了好吃的。”我扫了一眼菜色,吞了一口口水,说:“我们吃过了。”不想,黎先生却从卧室走了出来,先和我爸打了招呼,又说:“爸,您也坐下吃点吧,我们正发愁不知道吃什么呢。”我白了黎先生一眼,挑剔道:“怎么没有白饭啊?”我爸立刻撸起了袖子,往厨房走,边走边说:“爸给你闷一锅饭,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我闷的白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