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陆寅柯沉重地叹口气,“不跟你说了,你老不信我。亏我们还是朋友呢,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我累了。”
不说就不说,杜彧也乐得清静。
他的手机拿出来得利落,软件打开得也利落,只片刻功夫,他已经戴上耳机背起了单词。手指一点一点的,眼神专注无比,仿佛屏幕那头不是冰冷的词汇而是他的爱人。
陆寅柯盯着他旁若无人的放松姿态看了两秒,终于又幽幽低下头去,双眼皮的褶皱也异常疲惫似的拉拢下来,时常微翘的嘴角几不可视地撇成一条苍白的线。
一行人就这样在检票口前堵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得到了蜂拥而入的权利。
杜彧对着手里的票号找到座位,他先是把卷席推进了座位上方的行李架,然后按下拉杆准备把箱子也塞进去。
穿行而过的人很多,杜彧弯腰去够箱底时膝盖突然一虚,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向前扑去。
他眼看着自己就要磕上箱角,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却环住了他的腰,贴合在腰侧的手掌五指微屈,轻轻松松就将他扣了回来。
杜彧的腹部被他勒得生疼,但腰侧却是略带熟悉的热度与触感,他在心里轻叹一声,故意不去回头。
“我就说你吃得太少了吧,这小身板连抬个箱子都要跌,这哪行。”陆寅柯抽出手臂拍拍他的肩膀,“让开吧,我来帮你放。”
杜彧无动于衷,没听见似的重新固执地弯下腰。
这次他的膝盖不闪了,笔直的脊椎骨随着俯下的半身拗成了优美的弧度,透过轻薄的上衣微微凸显出来,仿佛一掌就能掰断,脆弱又易碎。
他真的太瘦了,陆寅柯心想,他看起来是如此弱不禁风。
他面上摆出一副担忧而又怜悯的神态,五指却又在暗中缓缓握起,略长的指甲嵌进掌心留下半月形的印记。
他好像真攥着什么,似乎也想攥点什么。
箱子被安稳地摆上了台架,杜彧总算转过身。
“我只是最近缺钙。”他的声音竟有些罕见的柔和,带着一种轻微的窘迫。
“但是谢谢你。”他说。
第20章与车
陆寅柯的头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他眯着眼睛看向右方。
杜彧的睡姿给他平时内敛清冷的形象添了几分随意与慵懒,一直保持着挺立的脊背微微蜷起,重心下沉着,屁股顺着座位滑到前面,一双长腿几乎成直角支在地上。
他平稳地呼吸着,阳光点缀下的睫毛不再黑得凌厉,反倒映出几分温润的光泽。似乎是梦到高兴的事情,淡色的唇角又轻微地翘起,显出几分与气质并不相称的俏皮,看上去倒是和无忧无虑的杜悠越发相似了。
他就那么沉沉地睡着,是毫无防备的派相。
陆寅柯垂下眼细细打量他,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无法分析的复杂情绪。就像是一堆杂乱无章互相缠绕的数据,哪儿都找不到合适的处理器。
他是在谁面前都能如此安睡吗?神情如此恬静,能永远这样沉睡下去似的。
陆寅柯仿佛突然从幻梦中惊醒,半睁的眼也逐渐恢复了清明。他被自己后面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由下意识排斥起来,竟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扰了人家清梦。
杜彧感受到触碰,睫毛颤动了两下眼睛却没睁,眉头虽然皱起一副将醒的样子,头却贴在靠背里滚了两下,最后只是换了个方向继续打着盹。
睡这么沉?
陆寅柯突然有点委屈,从他在他身边坐下的那一刻起,身旁这人就没拿正眼瞧过他。
在距离这么近的情况下,他也只是出神地看着窗外仓促擦过的景象,看累了就把手往怀里揣一揣,低头闭眼就睡。途中连一句话都没说,甚至没问为什么坐在旁边的是他。
自己就这待遇吗?明明已经是朋友了。
陆寅柯抽抽鼻子,猛然间他又想到了前几天在书店碰到的那个叫崔南哲的男孩,他们两个看起来关系真是该死的好,好到连杜彧都只用名里后两个字来称呼他。
再回头反观一下自己,唯一的称呼还是靠着作死交换过来的“陆社长”,既不好听也不亲近,四两拨千斤似的把自己的嘲讽都如数奉还了。
一声短暂的哈欠声从身侧传来,杜彧揉了两下惺忪睡眼立起手,撑着座位把自己往里推了推,直到后背又与靠背无缝贴合。
他费力地睁眼:“我睡了多久,还有多久能到?”
陆寅柯作势举起左臂,露出手腕上戴的电子表,鬼屋里荧光的那块。
“不好,坐过站了,”他一本正经地陈述道,“你睡了整整八个小时!”
杜彧虽然也觉得自己这次沉眠得出奇,但还不至于一觉醒来就变成憨批,他的手在座位上四处摸索了一会儿,终于从屁股下抽出手机摁亮了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