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琅的手臂很稳。
即使片刻前她还在同一名高手竭力交战,一记卷狂潮几乎将整间屋室的潮尘席卷一空,即使她掌心的伤口依然在隐隐作痛。
但她仍将刀举得很稳,甚至再过一个时辰,也能这般纹丝不动,恰如其分地抵在对方脖颈上。
足以让他感受到寒凉,又恰巧止在将将破开皮肤之前。松一寸不足以威慑恐吓,进一寸就过于剑拔弩张。
少一点对力度的把控,都不行。
她知道对方懂她的意思,所以废话不必讲,一道刀锋足矣。
江琮垂眸,他看到她微翘的眼尾,有类似于刀背的弧度,瞳孔即使在如此昏暗中也能有流动的光泽。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像是脾气不错,也很好说话。
但江琮知道事实全然不是这般,他啊了一声,接着勾起唇,露出一点笑。
“夫人都听到了?”他温声。
“不算都听到了,有些话不是很明白,”泠琅耐心道,“还需要请夫君指教一二。”
江琮从容道:“请讲。”
他神情语气都十分随意柔和,望过来的眼神中甚至带了几分柔情蜜意,好似此刻脖颈上并没有横着一把利刃。
只是在月色稀薄的晚上,和妻子一同漫步私语罢了。
泠琅简直要叹服这份厚颜无耻。
她想,他绝对准备了千万句谎话来解释俘虏的死亡,他会带着歉意说出了点意外,什么都没问出来——
独自占有信息的同时,还在明面上很对得起她。
在拆穿后,被一把杀器指着的当前,还能笑得这般理直气壮。若不是自己镇定一点,难道要被诓骗过去?
“清明十二针,暗器之首,早在先皇在位时就已几乎不知所踪,”她言简意赅,“江湖上遍寻不见,再无出世,但很少有人知道,它其实还有相当一部分被保存在——”
“皇宫之中,”她轻声,“为禁庭所用。”
江琮眼中笑意不改,他轻声赞许:“夫人见识广博。”
泠琅微笑:“这些事,难道夫君不知?明明晓得杀手或是归属于皇家,却要我把尸体搬回去,好让二殿下瞧见。”
“我实在好奇得紧呐,这桩桩件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好在外面等一等,听你们二位到底想说什么了。”她苦恼地叹息。
江琮也叹:“夫人始终对我心存顾虑,以至于去而复返,暗中窥听,实在叫我伤心。”
泠琅终于收起笑容,她翻了个白眼:“你的脸皮,比我想的还要厚上那么些许。”
“过誉。”
“哼。”泠琅手腕一翻,刀背往上一顶,迫使江琮仰起头。
“你是知道春秋谈的作用的,是不是?”她咬牙。
“夫人这样抵着我,实在难以叙话。”江琮低声道,喉结贴在刀面上,震震地颤。
泠琅笑了:“那你就别说了,正好一听你讲话,我心里就堵得慌。”
“我现在问你话,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懂了吗?”
江琮嗯了一声,竟顺从闭眼,一副毫不设防的模样。
装模作样,泠琅冷笑:“今夜这两位老兄,是圣上的人?”
江琮颔首。
“他们来找周厨子,是为了春秋谈?”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之前白鹭楼给出的消息,北坡密林倒数第二层的高深,也是同他们一伙的?”
对方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