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许有所不知,现在很多在深圳打工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来自各省市的农村,在农村过腻了清苦贫困的生活,如今到了大都市,都纷纷甩掉以前的土气,把自己装扮得像个妖精。头发染成各种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以及两种或三种以上的混合色;耳朵上穿满耳洞,耳环大得你无从猜测她是哪个民族的人;眉毛要修,眼影要涂,腋毛要刮,假睫毛要粘;香水要喷,脂粉要抹,指甲(包括手指和脚指)要染。
还有,衣服穿得越来越少、越来越短,尽量露出沟和大腿。别人不把她当城市人,她们自己把自己当城市人。这说明这是一个极度自恋的群体。她们把自己弄得像鬼,还以为看上去很美。她们花钱如流水,有几人想过家乡还没有脱贫的父老乡亲。她们不但不恋家,反而厌家。
我认识的一个女生就是这样。这女生虽然也知道报恩父母,却并不爱家,也就是说,她并不想回家。她出外打工已有三年,三年里,她从幼稚到成熟,从懵懂到圆滑,按说,她应该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了。但,当她父母电话崔她回家相亲的时候,她毅然决然地跟着一个外省男孩子私奔了。也不能说是私奔,她自己作主嫁到了男孩子家。并且从此跟家人断了联系,父母从千里之外到深圳寻她,却哪里还找得着?
小丁姑娘就不是那样,她是个好姑娘。她把每月省下的钱都寄给父母,身上自然就没有多少钱了。大家知道,治病是很贵的,尤其是深圳特区。况且今年物价飞涨也波及到了医药品,买什么药都觉得贵到要死。所以在深圳生活,你最好不要生病。
眼镜男本是个穷鬼,工作还没多久。住院几天,所有积蓄一扫而空。病总不能治到一半撂下了吧,小丁姑娘义无反顾承担了他的一切费用。这点让我很是感动,假如她很有钱的话,我也不会很感动,正是因为她没钱,我心里才一咯噔。
“丁灵四处借钱,”春哥吐吐舌头,“可你知道,这年头,这世道,借钱比借什么都难。”
“那她怎么办?”我忧心似焚。
“她也跟我借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借了她一百。”
“一百顶个屁用!”我嗤之以鼻,“不够给眼镜男缠个纱布的。”
“所以我才向她推荐你这个大财主啊。”春哥笑道。
“有没有搞错,”我气血上涌,“用我的钱治眼镜男?亏你他妈想得出来!”
“人我都给你约好了,”春哥拍拍我的肩膀,“晚上九点,湘菜馆。”
我朝春哥的肩头捶了一拳,不禁感叹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春哥也。湘菜馆离我的拉面馆不是很远,步行十分钟就到,我提了一袋子现金,提前半个小时赶到那里。我坐在店里的一角,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我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外面,我的心情激动莫名,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单独会见小丁姑娘,可想而知,它意义非凡。
小丁姑娘姗姗来迟,她是乘坐出租车过来的。我诚惶诚恐迎上去。我看到小丁姑娘神情焦虑,眼泡浮肿,像是一下子憔悴了许多,显然是几天没休息好了。我心疼不已,都怪该死的眼镜男,要不是他的事情,小丁姑娘也不会受累成这样!
小丁姑娘认出了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来。
我激动坏了,第一次跟我的女神握了手。纤纤玉手哇,指若削葱哇。我都忘记了那一握时的感觉,原谅我真的激动坏了。
我请小丁姑娘入座,问她要吃点什么。
她说:“随便。”
我朝老板喊道:“来一份随便!”
小丁姑娘为我的幽默而嫣然一笑,我确信,这是我见过的世上最好看的笑容。小丁姑娘在笑的时候,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她一定不知道,我对她的牙齿也会迷恋。我随即想到,今天这个时候不是开心的时候,她男朋友眼镜男还在病房里躺着等钱救命呢。
小丁姑娘无心下饭,一直呆呆地看着我,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说:“你的情况春哥都给我讲了,你当我是朋友吗?”
“当然啊。”小丁姑娘会心地笑了。
“究竟是当‘然’还是当‘朋友’呢?”咬文嚼字是我的强项。
“当朋友!”小丁姑娘又笑了。
“呵呵,朋友有难,吕某人自然要帮!”
说时,我把一袋钞票拿出来摆到桌上,对她说这是两万块钱,你先用着,不够再找我。然后我又补充一句:“你点一下,看钱够不够数。”
小丁姑娘说不用了,就把钱收下了。
旁边几桌的食客看到一男一女共进晚餐,餐桌又摆了一袋钱,他们肯定误以为我们这是在做钱色交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