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又和蔼可亲地解释:“这是我家,你昨晚喝酒了,睡在这的。”周翰阳呆若木鸡了半晌,总算从那半梦半醒的恍惚里回过神来了,把手放下来,而后神色复杂地“咳”了一声,又像是略微羞赧地笑了一笑。胡北原问:“没睡够吧?”周翰阳挠一挠头:“还好……”眼下那两轮黑圈衬在他脸上,可谓黑白分明,不过他的心情看起来倒是不错。早饭是胡北原亲手做的,原因无它,两个字,省钱。这年头素包子都一块钱一个了,连吃三个都不顶饱,更别提稀得水一样豆浆还得两块钱一杯,他不如早起十分钟,自己在家弄个简易三明治,趁刷牙洗脸的时间让豆浆机自动把五毛钱的黄豆磨成豆浆,营养又实惠。周翰阳乖乖坐在桌边,两手放桌上摆好,笑眯眯地等早餐。胡北原一边想“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少爷”,一边又觉得他那眼巴巴的样子倒也不讨厌。起码身为富家少爷,不嫌弃这寒酸的diy早点,也算是难能可贵的品质了。这天上班,因为有顺风车的关系,胡北原平生头一次感受到t城交通居然也有如此便利的时候,只用了他以往一半不到的时间,就到公司了。胡北原不禁又酸溜溜地想,如果他经理的职位没被周翰阳抢走的话,再努力个几年,还清房贷,那他也可以买得起车了呢。待得大家陆陆续续来上班,同事们看周翰阳的眼神都略带玩味,而后窃窃私语。“周先生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哦?”“难道他昨天没回家?”胡北原仔细一想,周翰阳不换衣服来上班,好像还真是头一遭。于是他又愤怒了,同样身为男人,他的衣服永远都是那么三套换着穿,天气冷了里头再加件毛衣,再冷了再加一件,反复不知道穿了几百遍了,也从来没人关心留意过。而周翰阳这奢侈的公子哥儿,偶尔穿套重样的就这么招人大惊小怪,跟个女人一样天天换衣服,连袖扣都不同,这是把公司当伸展台吗?不过,照这么说来,周翰阳的私生活,居然是十分检点的。胡北原有点不相信了。这年头,还有这么纯情的高富帅吗?下午胡北原得去送份合同,去申请用车的时候,对方一脸为难:“这,对不住呀,今天要用车的特别多,刚回来一辆,张法务还定了三点半要去法院呢。”见他郁闷,回头周翰阳就跟他说:“小胡,干脆你开我的车去吧。”胡北原心中一喜:“真的?”“当然,”周翰阳干脆利落地把钥匙给他,“你也知道是哪一辆,自己去开吧。”胡北原当场美得呀,都想给上司一个有力拥抱了。男人看车子,就跟看美女一样,永远有着那些遥不可及的,只可贴在墙上远观的心仪对象。周翰阳新入手的这台车子就是其中的极品,胡北原看着它,就跟看着梦中情人一般,光是打开车门就满心欢喜了,更不用说驾驶座和副座的感觉,那是十分不同的。胡北原美滋滋地开着这车子,慢吞吞地出门了,新手上路,自然小心翼翼,外加百般珍惜了。顺利送完合同回来,车子行至路口转弯的地方,胡北原一来怕死二来爱车,就格外谨慎地慢慢开,还打了转弯灯。哪知道刚转了一半,就听得“砰”的一声,车身猛然一震。这一声在他耳里不亚于五雷轰顶。胡北原赶紧开门,气急败坏地下车,去车尾检查。果然尾灯已经破了,保险杠也摇摇欲坠。胡北原顿时眼前发黑,好一阵子才稳住心神,强忍哀痛,走向那追尾的车子,对那坐在里头的车主说:“这位先生。”车主是个年轻男子,比起胡北原的失魂落魄,他就淡定得多了,还在慢条斯理地打着电话。见他如此怠慢,胡北原又怒道:“请你下来。”年轻男人这回索性对他做了个“不要打扰我”的手势。胡北原不由对他怒目而视。终于等到这位肇事者讲完电话了,此人转头对胡北原的警察还姗姗来迟,周翰阳则先到了。胡北原见了自己上司,顿时百感交集,又是担忧,又是心虚,又是内疚。还没等他想出要怎么跟周翰阳交代,就听得那男人先开口:“哦,翰阳?”周翰阳也微笑道:“维哲,是你啊。”胡北原顿时觉得大事不妙。男人笑道:“原来是熟人。我说呢,看他这样子,也不像能开得起这车的人。”胡北原被戳一刀,不免怒从心头起,但想到他刚刚不仅撞了上司的车,还把上司的老朋友给按在车上烤了半天,一时只能先把脖子缩起来再说。周翰阳笑笑:“这是薛维哲,我朋友,这是胡北原,我同事。”他用了“同事”这么抬举胡北原的词,薛维哲还是一针见血地笑道:“这家伙是你手下啊。”“……”“你这手下,挺泼的嘛,而且力气不小。”不等胡北原还嘴,他又半真半假地笑道:“不错,是个人才。”“……”周翰阳微笑:“他没什么经验,要有得罪的地方,你别放在心上。”薛维哲笑眯眯地:“怎么会,这回是我不对,车子修多少钱,到时候账单给我。”周翰阳也笑道:“小事而已,不用这么见外了。”薛维哲居然十分义正言辞地坚持起来了:“那不行,撞了你的车嘛,当然要负责的。哎,那个,小胡是吧,你帮翰阳处理这事,我留个名片给你,到时联络我。”周翰阳一直客气,胡北原则是忙不迭地把名片接过来了,这家伙自己送上门了倒好,省得给他跑了。事后回公司,周翰阳就瞪着胡北原:“你呀。”胡北原忙说:“我很小心在开车的,只是……”“我不是说车的问题,我是说,你怎么这么没眼色,还敢跟他较劲?”胡北原莫名其妙:“怎么了?”难道遇到无赖,就得放他走?“你也不看看他的车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