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严府大老爷严博尚未涉嫌欺君之罪,还是喜洲的知府大人,住于此地。那时喜洲的繁华地带跟随严府集于南岸,后来梁颤上任,想方设法的将它转至洲城的中心,百姓们明白此举为何,因为梁府在城中。
老严府附近有条老街,许多商家为了图生计早已搬离去了城中,导致现在人少了地也荒凉,看着没任何生气,只剩下有些商户和打渔户在这边住惯了懒得搬去城中谋生,便久经此地得过且过。
久而久之这里来往的人越来越少,出售的东西比城中的要便宜许多,而且这里的东西卖的比较实在,不似城中的虚货,人也相较朴实,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心思,后来不知谁给这篇地儿取了个名,为南古街。
为寻李铁匠,汤言页一路走走看看生怕错过一家商铺,打从出生起她只在城中转悠,因为汤沈元不许她跑远。长大了有次图新鲜,她独自去了临远城,被汤沈元发现后又关了两月,不过那时候有了步储,不会太无聊。
但南岸她几乎没来过,因为儿时有个故事,专门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顾娟云也曾吓唬过她:不听话就把她丢去南古街,那有妖怪,专吃不听话的孩子。
这会儿想起这个故事,汤言页笑着想当时也是够傻的,还能被这故事给骗了。不过此次来了发现,严府至南岸这块地确实人烟寥寥,好些地方都已经荒置了,走在路上都见不着几户人家。
听闻往南古街的江边多走几步,能望见南边的江岸,那边有一片花海,越过去,就是金灿的岸滩。难得过来一回,汤言页即使很想过去一睹美景,但她时刻记着此次过来是为了什么。
若是能说服老匠头答应与步储一同去救清欢渡,那胜算会大很多。但说起为何要无缘无故去救他,或许是因为清欢渡这个人,是她心目中真正的侠士吧。从小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和平年代,她有时甚至不清楚什么样的人才能被世人称之为侠士。
听闻那些仗剑走江湖的英雄好汉的生平事迹,她觉得那或许是她所向往的生活,但那又是她触不可及的,太遥远。
喜洲不似京城,没有明争暗算的朝廷内斗,也不似临远城,没有那些刀光剑影的分派,这里相接两城,又如置身世外,没有御封亲国王府,有的只是皇上亲自指认的知府府衙,和一些途经此地经商的商人。
汤言页自幼好动,静不下来,顾娟云多次怀疑生错了她跟汤珧的性格,毕竟也不见哪个女孩儿生下来便同猴似的整天上串下跳,怎么看都像是个男孩儿,长大了发现她连喜好也像男孩,要是排开汤珧的暴脾气,他反而知书达理的更像个女眷。
汤言页的女侠梦一梦就是十五年。在清欢渡出现后,这种梦她做的更深了,每座城都少不了有些地痞毒瘤的存在,喜洲亦是。
自梁颤上任,征收的地税逐年增加,百姓压力越来越大,地痞因交不起地税钱在大庭广众下抢一老妇的裤包是常有的事,梁颤路过就同无视地上的一只蚂蚁,看也没看老妇一眼。
还有三年,江南一年到头狂降雨少见晴天,谷物蔬菜皆种不下来,梁颤私下派人将整城的新鲜菜叶全数强行买断,寄库于姜家。
平常人买不起上等的布料做衣裳,可梁颤连下等的粗布都尽数收进囊中,他们不知此举为何,但好歹之前的衣服也还能凑合,所以此时影响也不算很大,直到有人看见那些粗布被完好的烧毁……
百姓们吃嘛嘛不香,穿也穿不暖的日子虽没有苦到让人过不下去的地步,但又有种被迫民不聊生的感觉,严博在世时丰衣足食的生活同此时差异甚大,对这新官上任的知府自然就没了半分好感。
清欢渡出现后,梁颤做的一切像被人突然按了暂停键,他接连夺了两三人性命,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在伸张正义为名除害,只有梁颤知道,此人此举是在明目张胆的向自己示威。
之后梁颤确实收敛了些,近年来为了抓此人,花了不少心思。不过清欢渡似乎十分了解他的一切,每每都让梁颤抓了个空,此人真真让他掉了不少头发。
汤言页其实看中了清欢渡一点,也不能说看中,主要他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不过她并没有见过此人,两年来有关他的方方面面都是道听途说来的,见过他的人只道他一身黑服,轻功了得身轻如燕,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对这些听来的话,汤言页向来只听一半,但转念一想,独自跑来到这儿来,找一个或许路都不一定走稳的半百老头,为了去救一个尚未见过之人……
一想到这儿,她便砸了咂舌,这件事若是让梁怀洛那人知晓,那将又是一个嘲讽她的好机会,可不能让他知道落了话柄。想完,就见了那身着黑粗麻衣,额头绑着条白色抹布,正在拿着铁锤敲的铛铛响的李铁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