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虽然是驿站,但因如今是王侯下榻,也显得与平日不同,单是跟前伺候的人就没有驿站那些粗手大脚的媳妇婆子,全是镇南王府随侍的十几岁青葱水嫩的小丫头,端上来的杯子也都是一色儿珍窑青底描金莲花的。
镇南王妃坐在上首,她三十出头的年纪,做了十来年镇南王妃,自有一种端华贵气,且肤白貌美,说话柔声细气,又软又甜,这会儿她跟前的客人,只有田氏婆媳,再有便是赵家二夫人带着王妃指名要见的赵如意。
王妃的帖子上虽说也请了姑娘们,但因特地指名了九姑娘,赵家人商量之后,谨慎起见,只带了赵如意,就是这样,二夫人还有些不安,赵家已经给镇南王府送了礼,说明了老夫人病倒的事,镇南王府收了礼,可转眼偏又打发人来下帖子,要请二夫人和赵如意过府,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赵家如今风雨飘摇,可再经不起一位王侯的怒火了。
不过这会儿看着镇南王妃还是和风细雨的,坐下上了茶,还关切的问起了赵老夫人的病,二夫人才算放下了一点心,连忙起身答道:“回王妃的话,家慈只是偶感了风寒,养了这几日,已经见好了,不过到底上了年龄,身子弱些,也没好齐全,若是见了王妃,过了病气,便是万死了,这才不敢来请王妃安。”
镇南王妃微微一笑,示意她坐下:“夫人言重了,老夫人有恙,正该养着,我原是想去看望老夫人,也是事务繁杂,竟是动弹不得,这才请二夫人过府叙叙,听到老夫人没有大碍,我也就放心了,还请二夫人回去后替我问安罢。”
赵二夫人连忙站起来道:“不敢。”
镇南王妃这样屈尊客气,赵二夫人心中难免不琢磨,这还没琢磨出个由头来,镇南王妃已经寒暄完了,目光转向了安静坐着的赵如意:“听闻赵九姑娘擅岐黄之术,不知……”
“啊?”赵二夫人意外极了,甚至难以自制的出了声,虽然声音不大,可依然成功的打断了镇南王妃的话,镇南王妃看一眼赵二夫人一脸错愕,心中开始不悦起来。
难道竟不是真的?
镇南王妃也有点意外,这田太太先前说的如此言之凿凿,怎么会这样不对呢?
先前田太太所说的那些话,赵九姑娘一没诊脉,二没问诊,单看气色就能说出她腿上的症候来,是以自己虽然觉得一个十五岁的侯府千金会医术,甚至医术很厉害有些难以置信,却还是愿意让她来试试的。
当然,除了因为她觉得田太太不可能这样信口开河之外,也是因为这症候实在很痛苦很难受,让她宁愿相信这话。
田太太这样的身份,怎么敢这样黄口白牙的在镇南王府胡说呢。
赵二夫人这声小声的惊呼,让田太太心花怒放,立时便笑道:“二夫人难道不知道?赵九姑娘可是神医呢!”
赵二夫人也不是个傻的,昨日田家婆媳来退亲的事,她当然也知道,两家人说了些什么也基本都知道,当然,她也同样认为,赵如意说出那样的话,定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知道了田太太的隐疾,说出来气她的。
昨日赵二夫人还觉得心中畅快,这会儿就开始惶恐起来,这误会可真大了啊!
田太太不等赵二夫人说话,立刻又道:“昨日我上贵府给老太太请安,赵九姑娘一眼就看出了我的隐疾,还说能给我治好呢!这可是太医院掌院的徐老大人瞧过都说没法子的症候呢,没承想九姑娘竟然能治好。这样本事,二夫人怎么不知道吗?这可是亲侄女不是?”
“要我说。”田太太含笑看向镇南王妃:“赵九姑娘既有这样的能耐,我既然知道了,不能不与王妃解忧,二夫人也不要藏着掖着,想来也劳累不了九姑娘太多。”
被田夫人这一顿抢白加表功,赵二夫人脸色有点发白,昨日这确实是赵如意说的话,被她拿来做了文章也得想个解释的由头,她强笑了一下正要说话,赵如意伸手过来按住了她的手,看也没有看田太太一眼,只站起身来,温柔的笑道:“既然王妃问了我,我自该与王妃解忧。”
一屋子人,连同镇南王妃在内,都没想到赵如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如意明丽的脸上神情十分认真:“先前没敢仔细打量王妃,这会儿王妃问了我,我才看了一回,王妃这症候其实不大,只是睡不好罢了,不过虽不是大症候,却十分熬人。”
众人愕然!
这没有诊脉没有问诊,张嘴就敢说王妃的症候,这到底是神技还是胆大啊?赵二夫人不安的很,连忙道:“九姑娘还是先诊脉罢,光看气色怎么准呢?”
她们家这九姑娘在外头养了这么些年,还真学了医术?
可是镇南王妃愕然之后,竟是笑了,连忙追问:“那我这症候到底如何医治?”
那就是真的是睡不好了?众人更惊了一回,田太太和自家儿媳妇对看了一眼,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了。
赵如意笑了一笑,竟敢不答这句话,却是问道:“是田太太告诉您我会医术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