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第冷觑她,没曾想她这般难缠。
寻常姑娘这时候早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倒好,硬要瞪着双清凌凌的小鹿眼,四处寻根探底。
不惧死,但惧糊涂。
如此,反倒显得他往日轻瞧了她,炊金馔玉养出来的娇花,并未脆弱到不堪一击,略有几分韧性。
班第大刀阔斧提了随身弯刀,利落往容温面前一横。
唬得容温自然仰身,往后挪了两寸。
班第浓眉一挑,难得没对容温的‘胆小’露出讽意,淡漠道,“这刀随我多年,交战杀伐,凡近身者,必没入其胸膛。唯有一次,是带鞘抵在人身上的。”
容温一头雾水,想起之前白榆林里兵戈交接的凄厉惨叫,下意识再往后退了几寸,离那刀远远的。
班第冷睇她,收回刀,不说话了。
容温后知后觉,试探问道,“那人……是我?”
心里实则没底,但是直觉告诉她,班第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样的话头。
“我不会凫水。”班第答得一脸坦然。
蒙古之地不比关内水系众多,草原上河流少,牧民都是逐水草而居。
所以,蒙古人崇拜水,认为水里有万物有之中最圣洁的神灵,是一切生命的源起。
蒙古八大禁忌中,水忌排顶头。忌讳在河水中淋浴、洗濯妇人的脏衣物,更不许往河里投掷脏污之物,溺尿等。
容温自幼跟随太后长大,对蒙古的风俗有所耳闻。
“你不会凫水,所以……”容温指了指那柄寒光凛冽,让她避之不及的长弯刀,意外道,“你的意思是,你当年救我时,没下水,而是用这把我划拉上来的?”
班第不置可否,眼眉略耷,板起脸硬邦邦道,“若你寿数不逾二十,当日何须使动这刀。”
这话里透出的意思,就差没明着说这弯刀比容温的命值价许多。
他之所以救容温,全是看在弯刀的面儿上——不能让弯刀第一次救人,便是个小短命鬼。
话里话外,呛人得很。
容温怔了怔,想起那个明显在水里泡过的胖泥娃娃。他若没下水,难道那泥娃娃能自己长脚往水里蹦?
救人便救人,这理由找得,未免过于生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