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阔看了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沈之屿一眼,放下来带的药瓶,冲沈之屿拱手:“大人为平息陛下怒气,牺牲自己,礼国百姓上上下下都感激涕零,还请大人不要担忧,虽然您与陛下先前多有误会,但毕竟是误会,礼王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您出去的,还望大人和陛下冰释前嫌。”沈之屿听懂了赵阔的话中意思:外族称帝蛮子本就不得人心,你入狱,已经成功激起了民愤,礼王也及时地站了出来,将这些愤怒的民意聚集到了一起,现在的大局已经落到了我们手上。元彻以外族身份上位,虽然有很多人不服气,但他们没有操戈动兵的原因有二:一,元彻是有功在身上的,他平息了黄巾贼乱,让大楚重新重新步入正轨。二,元彻虽然强势无理,但至始至终,他没有对无辜百姓下过手。军队之间的战争,是上位者权力之间的博弈,和打普通百姓不是一个概念。沈之屿当初告诉李瞻,要懂得舍小博大以退为进,礼国与鬼戎军正面冲突无法取得胜利,甚至还会让礼国陷入混沌,不如先顺了元彻的意,甚至赠予元彻更多的“歉意”,多到撼动礼国民生根本,激起民愤。到时候,对付鬼戎军的除了礼国军,或许还有数不清的自发民军。大象也会害怕蚁群,民军可比正规军难缠多了。要不了多久,元彻也从抢来的帝王宝座上跌下。沈之屿笑了笑,道:“本相和陛下的恩怨并非简简单单就能说清,况且陛下也没说错,弑君和包庇前朝余孽之事,确实出自我手。”赵阔眯起眼睛,心想这沈之屿还真的是有点意思。沈之屿给他的回答是:别急,还不够,我们再添一把火。赵阔道:“大人年纪轻轻便登上相位,是大楚的支柱,还望大人多多考虑自己。”不要在计划外生事。沈之屿:“赵大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为官者不就是为了黎民百姓吗,赵大人无需劝阻,此地不是干净之地,陛下好不容易稍微克制的怒火,我等还是不要惹他生气了。”我做事,你少管,带完话就走。沈之屿给了冷脸,又立马宽慰道:“大人放心,在本相落魄之时,是礼国向我伸出了援手,这份恩情,没齿难忘。”赵阔却从中听出一些讽刺意味。赵阔对沈之屿,恨意中带着又夹杂着一丝敬佩,他当下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花了半辈子,好不容易爬到了礼王身边担任谋臣,他身边所有的人都不如他,都会拜服于他的智慧和手腕。可这一次,对上蛮夷皇帝,礼王却根本不肯相信他,而是让他千里迢迢来找沈之屿,美其名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说到底,不就是觉得京城的世家官员,比他们这种乡田野里出生的要高贵些吗!在这几次接触下来,赵阔确实知道了沈之屿的厉害之处,但他还是认为,沈之屿也没有什么过于了不起的,沈之屿知道的事情,他也能知道,这个人只是有着比他多的人脉和关系,抛开这些不谈,实际上,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厉害。丞相大人啊,你真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吗,咱们比一场吧。赵阔低头拱手,而低头下眼睛里喊着不甘心:“是,下官会这些话传达给礼王。”赵阔前脚离开,元彻就带着卓陀从一旁回来。不知发生了何事,元彻进来后一言不发,脸色很难看,稍后,一把抓起赵阔留下的药瓶,短暂看了一眼,猛地抬手砸在地上。“哐当!”瓷瓶在地上砸得粉碎,飞至牢狱内各个角落。鬼戎兵齐齐单膝跪下。沈之屿蹙眉道:“你又生什么气?”元彻看向赵阔的方向,五指被捏得咔嚓作响,递了一个眼神给卓陀。卓陀连忙弓身去到洒落出来的药粉边,捻起一些粉末来闻了闻。“陛下,臣可以确定,这药虽然对伤口愈合有效,但其中也掺合着和我们给丞相大人调理身体药物相冲的药,丞相大人身影一直不见好转,就是长期沾染此药。”沈之屿还以为多大的事,结果是因为这个在发脾气。“别大惊小怪,李瞻敢如此相信我,无非就是这些药,左右吃不死人……”沈之屿还没说完,一顶帷帽扣了下来,白纱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人也被打横抱起。鬼戎兵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道。“放下去!”沈之屿低喝道,“你把我带出去,就不怕礼王发现没人了吗!”从沈之屿的角度看过去,罪魁祸首上半张脸埋在碎发的阴影里,他沉默须臾,几乎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改变主意的时候,元彻开口道:“发现又如何?他有命进来,没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