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蔡氏定了自己的侄女小蔡氏当大儿媳,婆媳俩共同管理伯府账务,从此一门两蔡,更是嚣张。
“自从老爷去崖川后,那位就越发变本加厉了。前几日少爷落水后,夫人差了人回府报信,好让人送些银两过来给少爷治病,哪想书信送到了,府上却没来人,也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后来夫人不得已,就典卖了几样首饰。”虎伏说完,往后面的大车悄悄看了一眼,这才转过脸,小声道,“周嬷嬷不让我告诉你这些,说会让你忧心为难,耽误科举正道。”
祁垣巴不得多听一些,忙道:“我不说就是了。”
通州城距离京城不远,祁垣在快被颠散架的时候,骡子车终于晃悠进了东便门。
他探头往外看。只见外面行人如织,穿着各色衣服的客商旅人操着不同的口音,都热热闹闹地排着队,顺着人流往前走。
东便门再走三里地便是崇文门,这里乃天下第一税关,进去崇文门就是真正的京内了。
祁垣从小没出过扬州,以前只听说过京城如何气派,这会儿伸着脖子往远处瞅,果然见这北地天高云阔,城墙高耸,处处都是不同于江南的浩大庄严景象。
他们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进了崇文门,人流终于小了许多。忠远伯府离着崇文门不远,就在京城的东南角上,紧挨贡院,旁边便是驸马胡同。
周嬷嬷去叫了门,几人从侧门入内。
彭氏这一路也被折腾的面有菜色,这会儿却丝毫不敢停顿,直带着一对儿女往后院老太太的寿和堂而去。
祁垣对这偌大的伯府全然陌生,一路上便低眉顺眼的走。等到了寿和堂,有婆子通报完带几人进去,他也是跟在最末,只暗中打量四周。
这寿和堂倒是有有些伯府的气派,地上铺着富贵牡丹绒线毯,两侧一溜儿花梨木如意云头纹圈椅,正面沿墙一排木炕,其上放的炕几并旁边的顶柜,均是通体黑漆地嵌硬螺钿花蝶纹,显是一整套的家具,端显出一股富丽堂皇的气派来。
祁垣缩在最后,鼻端又嗅到一股旖旎可爱的杏花香气,抬头再看,果然在那顶柜旁的香几上,放着一具嵌金银的熏香小鸭。那香味便是从熏香小鸭中飘出的。
周围的婆子丫鬟均是盛装艳服,头戴珠箍,如同看乞丐般瞅着他们,祁垣暗暗腹诽,只得继续垂眸敛目,静观其变。
过了约半个时辰,屏风后面才慢吞吞转出一个老太太,四方脸,穿着绿地缠枝四季花卉纹的妆花袍儿,额前带着珠子箍,上面贴着金箔,点金镶玉地綴了五朵大花,金灿灿耀目至极。
那老太太被人扶着,在炕上坐了,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却不说话。
祁垣从未见过这么金光闪闪的老太太,瞥了眼,见彭氏屈身请安,也赶紧含糊着在后面行礼。
那老太太却只当他们娘仨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地跟婆子说话吃茶。
直到祁垣觉得腿都酸了,老太太才突然看见彭氏一般,随口问:“垣哥儿可好些了?”
彭氏一直躬身候着,忙道:“劳累母亲挂念,垣儿已经大好了,只是受了惊,夜里睡不踏实,仍要慢慢调理一段时间。”说完往后看了眼,招手让祁垣过去。
老太太却道:“不用了。我看全须全尾的站在这,也不像有事的。”
祁垣正要往前,闻言一愣,心想这算什么话?
老太太却继续道:“既然垣儿没事,那我少不了要说件正事了。”
彭氏脸色微变,看了祁垣一眼,似乎心中已有隐忧。
“外面的传闻你们可都听说了?”老太太搁下茶碗,板着脸道,“当年朝廷下旨时,我怎么跟你们夫妇说的?这领兵打仗不是儿戏!想要去立功发财,先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本事,否则到了军中,轻则性命不保,重则连累家人。我一个妇道人家都懂的道理,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你们愣是不听。”
彭氏低头站着,不敢言语。
老太太问:“怎么,长辈问话,你又要装哑巴不成?”
彭氏忙摇头,低声道:“儿媳不敢。只是朝廷下令,老爷岂敢不从!”
“好一个狡辩的贱妇!我看是你们明明是舍不得那富贵!想着一旦立了功,便要分府单过,好撇了我这寡母!”老太太厉声道,“我知道继母难为,但你扪心自问,这些年可曾短过你们月钱?我巴心巴肝的疼你们,又请了先生开学堂,这才出落了岚儿和垣儿两个好孩子。哪想到二老爷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现在倒好,还去叛敌卖国,连累全府!若不是蔡家舅老爷从中周旋,现在你们母子怕是性命都留不得了!”
彭氏一听,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轻声泣道:“母亲,老爷他秉性忠诚,又谦和谨慎,绝不是通敌叛国之人!外界传言万不可信啊!”
“他这一去两年,谁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呢。”老太太冷笑道,“你说他是冤枉的,可有人听你?”
彭氏垂着头,嗫喏着不敢说话。云岚气得脸色通红,然而也不敢作声,只低头去拉彭氏。
祁垣自从进这寿和堂后便是目瞪口呆的状态。先不说这老太太磋磨人,便是往自家揽祸,认定嫡子投敌的怕也是头一份吧!这是图什么?
老太太见这一家人都没了主意,这才满意道:“此事你大嫂忙前跑后,出了不少力,我有一安排,你听,还是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