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会儿闲话,陈北疆说起王星敏。她说:&ldo;王星敏很聪明,她知道自己在政治上已经很难翻身了,所以就拼命读书,妄图在知识上和精神上压倒我们。因此,我们不仅要在政治上彻底战胜她们,而且要在精神上、气质上战胜她们。&rdo;
刘南征问:&ldo;王星敏的气质很好吗?&rdo;
&ldo;是的,就像一尊女神。&rdo;
&ldo;我们应该怎么办?&rdo;
&ldo;摧毁她的意志,使她永远丧失尊严。&rdo;
&ldo;就像对付女流氓那样,把她扒光了打吗?&rdo;刘南征吃惊地问,&ldo;这不是逼良为娼吗?&rdo;
&ldo;对。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就是要让她们自贱自弃,自己毁了自己。&rdo;
过了好一会儿,刘南征说:&ldo;北疆,我忽然想到了一个词。&rdo;
&ldo;什么词?&rdo;
&ldo;亵渎神明。&rdo;
送走陈北疆以后,刘南征上床躺下,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又一下子惊醒了。
不好,段兵肯定要出事!
他太了解段兵了。段兵的父母阵亡以后,刘家收养了他,从小与刘南征相伴长大。他为人正派、诚实,有时甚至非常倔强,只要他认为是正义的事,豁出命来也要干到底。
五九年,刘伯伯和老伴分手,另娶了一个年轻的文工团员。刚上五年级的段兵愤怒地给刘伯伯写了一封绝交信,自己搬着行李随刘妈妈走了。为这件事,老头子在婚宴上还哭了一场。
必须马上找到段兵。刘南征叫醒几个人,开着学校的吉普车向城里赶去。
此时,已是凌晨一时了。
顺子和老江湖赶到学校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看押人犯的红卫兵在熟睡中被唤醒,很不耐烦地说:&ldo;边亚军是重犯,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带走。见一面也不行。明天,等头儿来了再说吧!&rdo;
顺子声色俱厉地说:&ldo;边亚军是上边一场重大斗争的重要人证。无产阶级司令部急着要找这个人。出了事,你能负得起责吗?今晚可以不带走人,但现在一定要见他一面。&rdo;
那个红卫兵被如此重大情况惊得差点儿没跳起来。他慌张地穿好衣服,立即去找边亚军。可是,人已经不见了。
有人说,头儿把边亚军带走了。可是头儿呢,也没了踪影。
二十几个在校的红卫兵都慌了,乱哄哄地到处找,但踪迹全无。有人回忆起,段兵今天的行为很反常,又是让人给边亚军看病,又是给他送吃的,闹不好,是他私放人犯,隐匿重要人证吧?
人们一下子卷入了一场重大的阶级斗争,紧张得不知所措。顺子在一旁又是要打电话向中央报告情况,又是威胁说:&ldo;人跑了,你们都是同谋。&rdo;火上浇油使气氛更加紧张。
急中生智,有人说,下午段兵让人收拾了五楼休息室,会不会藏到那儿去了?
当人们终于把门撬开时,都惊呆了。
日光灯明晃晃地亮着。四面雪白的墙壁上,布满了血迹。
地板上,躺着两具血肉模糊的人体。一具,侧身倒在墙边,面朝里,像是睡着了似的。另一具,倒在窗下。窗子已被推开,窗台上都是血。看得出,他曾经想要从窗户里跳出去。幸亏他又及时地昏死过去,这是在五楼!
地上全是血水,使人无法下脚。这是两个人的血,流淌到一起了。
也分不清谁是谁了。老江湖愣了半天,才发疯似的跑到窗前,伏在那具人体上号哭起来。
顺子走过去,照着他的肋叉子狠狠地给了一脚:&ldo;老狗操的,还不快去找车。耽误了事,我要你的命。&rdo;
吉普车开到校门口时没有减速,差一点儿撞上从校门里面出来的一辆三轮车。刘南征从车上跳下来,看到三轮平板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像是已经死了。他的心猛地一紧,惊问道:&ldo;段兵?&rdo;
&ldo;边亚军。被打死了。不过,他也打死了他们一个人。&rdo;押车的红卫兵一边回答着,一边催着蹬车的老头儿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