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似乎是永无尽头的苦难折磨后,“巴西丸”上的战俘又被转移到“江之浦丸”上。
博丁同另外700多人一起在后舱。这个舱宽10英尺,长90英尺,舱一侧的半中间伸出一个舱尾阳台,伤病员就隔离在这里。大小便滴滴嗒嗒从阳
台上掉到下边的人身上。食物很少,水几乎没有,死亡率上升到一天10多人。
10月9日,即麦克阿瑟将军在锡布延湾登陆的那天,战俘们听见美轰炸机低空掠过的吼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使船身为之一震。弹片飞进船舱,
博丁觉得眼前金星乱舞。他的左臂发烫,他知道自己中了弹片。他尽可能向下蹲。被炸死的至少有15人,数十人受了伤。
在前舱,弹片呼啸着飞进来时,比彻正用匙子往嘴里送饭,弹片打进附近的货舱支柱,沉重的木头舱盖和纲梁坍塌压在俘虏上面。舱壁上奇迹般地
出现许多小孔,像“筛子”似的,比彻头昏眼花,自己摇晃了一下,不觉得有什么。他想起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经历,一个人刚受伤的一刹那是不觉
得痛的。然而,他怎么能不中弹呢?到处都是死人,光在一个角落里就一大堆,横七竖八,鲜血淋漓。
这场屠杀的景象是无法形容的。舱内500人中半数以上被炸死。受伤惨叫的人既没有药,也没有绷带包扎。他们请求帮助,但甲板上没人回答。在
黑暗中,幸存者一片惊恐,歇斯底里发作。又有一条钢梁压下来,八个军官中三人立即被压死。
接连两天,缺水少食,没有药物。战俘们生活在谁也永远不会忘记的地狱中。在一堆堆尸体中间,在黑暗恶臭难闻的船舱内,一个个幽灵般的人影
在茫然地绊徊,简直同但丁的《地狱篇》所描写的一样。常可看到有人坐在死尸上吃着少得可怜的食物的情景。一小队日本医务人员终于下了船舱。他
们只治疗轻伤员,对重伤的人根本不予理睬,“他像苍蝇一般死去”。尸体被抬走,约有500具,用驳船送到岸上火化。
船渐渐向北驶去,冬季的寒冷使他们更为凄惨。为了保暖,他们设法像匙子似的一个挨一个躺在草垫底下,“紧紧地相互抱着,求得热量活命”。
当这个姿势时间大长使大家腿背发麻时,有人就会喊“翻身!”,于是大家同时翻身向另一侧躺。有时旁边那人不翻身——他已呜呼哀哉了。
雪花从敝开的舱口飘进来,好几十个经历于负伤、泻痢和饥饿而幸存的人却被活活冻死了。有时,俘虏们可从哨兵那里购买到生命,譬如一个西点
军校的戒指纪念品能换来一条空的米袋当毯子用。早晨,哨兵一喊“把死人抬出来!”就经常有三四十具尸体抬出去。死者的样子全部相似,都是惨不
忍睹的人体模型,吡牙裂嘴,肋骨突出,双眼深陷,四肢像细麻杆。
战俘们由于活命的原始欲望,把身体过于虚弱或病重人的身上的草垫子抢走;为了一点食物残屑,他们会像狗那样打架争夺??。
1月29日晚间,战俘船终于在日本九州岛的门司靠岸。战俘们首先进行了体检——在肚门里塞一根温度计就完事。黎明时,战俘们在雨雪交加的刺
骨寒风中列队站在甲板上领新的衣服——鞋子、毛裤、棉袄、袜子和长长的棉布内衣。站在队列头上的领到了全套,却也付出了代价。他们被迫在寒风
中剥光衣服,站在漫过脚面的冰水中,笨拙地穿衣裳。哨兵们又用棍子揍他们,叫他们快点。
站在接近队尾的博丁什么也没有领到,而且他的鞋子也被没收了。当他搀扶着一个虚弱的同僚下船时,两人都被喷了一头“来苏”水消毒。他们在
湿漉漉的大雪中行进到码头附近的一间没有生火的空仓库,在那里博丁用餐刀换来一双旧鞋子,从窗外的一个桶里装了一壶冷冷的水。他还领到了两年
半来第一次像样的饭菜:一碗蒸饭、几匙咸鱼、一只大螃蟹、几片咸萝卜、一块辣味的东西,以及吃起来像菠萝的水果。
至此,从马尼拉登上“鸭绿丸”的1619人,现在只剩下450人了,其中至少还有100人不久就会死亡。
这就是伴随着麦克阿瑟在菲律宾的步步推进而发生的“死亡航行”,是继巴丹的“死亡行军”之后日军在太平洋战争中犯下的又一残绝人寰的罪行。
日后在东京审判山下时,麦克阿瑟才得知这一事件。他当时在复审书上写道:
“不惩处这一事件的罪魁,就是对死难战俘的一种犯罪!”如果没有莱特岛上的僵持,或许博丁他们就不必经历那场“死亡航行”
的幼难了。由于受阻于“山下防线”完全出乎麦克阿瑟的预料,因而他不得不决定推迟原定于12月20日对吕宋岛的进攻。
直到12月12日,也就是第77师在奥莫克登陆成功后的第五天,麦克阿瑟感到莱特岛上的战斗已胜券在握了,于是他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吕宋岛上。
在正式发起对吕宋岛的进攻之前,麦克阿瑟还得完成一项重要的工作,即建立一个最后的踏脚石。由于莱特岛距离吕宋岛的北端尚有300多英里,
已经超出了停在莱特岛上刚刚修复的几个简易机场上战斗机的活动半径。所以必须在莱特岛与吕宋岛中间有一块踏脚石,以便把战斗机转移到这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