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怎地,贾琏忽然就彻底的心灰意冷了。仰天哈哈长笑了半晌,直接摆摆手,留下一句:“老爷那里我会去说的。只是我向来是个没本事的,恐怕琏二奶奶以后也不要怎么多指望我了,这府里就仗着您的三寸不烂之舌去支撑吧!”才说完,贾琏是拍拍衣裳,起身就走。王熙凤虽然是觉着他话里有古怪,还要再问,见他却三步两迈、已经走到了门口。忙喊道:“今日天色已晚,二爷何必去惊扰了老爷。有什么事,明儿一大早起来、才好生清楚分辨也解释清楚,也就好了的!”只是留给她的,只是小厮惊慌的声音,在说:“二爷,您可千万慢些!这灯还在屋里呢!”说着声音就远了,王熙凤虽然略有些心慌。但也只能当是,二爷此去必定少不了责骂的缘故——大老爷可真不是什么讲理的人的。只是王熙凤和她姑妈的打算,也只是让贾琏倒戈过来,多去他跟前磨几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现在不过是为了,先让剩下大老爷一个人也就孤掌难鸣了,不用多久自然就是没了赌气争斗之心、犟不过贾家的前途未来的。这一夜,王熙凤是辗转反侧不能安寝,早备好了棒疮药、止血散什么的,搁在了床头。只等着贾琏回来再表现一番温柔体贴、总要让他知晓,她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他们自己,只有贾家的前途好了些他们才有更好的未来的。可是别说直到天□□晓,这鸡鸣三遍又日上三竿了,别说贾琏的身影了、连消息也不见一个的。接下来一连几日,王熙凤也连贾琏的一丝影子也没摸着。不由真的有些慌乱了,赶紧派人着重,去打探二爷那夜里出门是往哪里去了。这才知道,贾琏压根连大老爷的院子里、一步也没踏入进去。随便揪了个个值夜的妇人,给老爷传了句话、就领着小厮出门了,这两天一再没回来过的。王熙凤气哼哼的,让人带了那婆子进来,当头先怒斥了一通她不早些来报、才压着火气去问琏二爷说的是什么。那妇人还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唯唯诺诺回道。说:“二爷,二爷说是……说是让转告老爷,说这贾府是早就已经换了主儿的!让老爷何必、再闹这么些鸡皮蒜毛的小事,有什么意思,干脆由着他们折腾去吧。这今朝有钱今朝花,这花出去的钱才是他们真正赚到了的……”这妇人还在坑坑巴巴的说,王熙凤却哪里还坐得住,当即掀了这一桌子的茶壶碗碟。起身愤然斥道:“二爷只是喝了二两黄汤,有些胡言乱语了。不说要你们阻着、拦着,竟然连口信也不曾来报过一声!你们都是安的什么心,是当我不知道吗?若不是为了这个府里、能长长远远的支撑下去,我又何苦什么好都讨不到,还说这是折腾……”“那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总是先在自家折腾的家宅不安、老爷我也想知道知道!”王熙凤抬头去瞧,就见说着话大老爷的身影、竟门口走了出来,在门口立定了。邢夫人也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看着她。瞧着已经是来了好一会儿了,房里的丫鬟跪了一地。说起来这毕竟是奶奶的公婆,随便哪个真想碾压她们也不过是蚂蚁都不如的、自然不敢在贾赦和邢夫人眼底下太多小动作的。王熙凤这会也顾不上她们,先是暗恼自己没派心腹办得隐秘些,才朝往前挪动了两步行了礼。立马解释道:“老爷何必冤枉我的一片心意,毕竟咱们大房才是袭爵人!这既然是关系到,咱们家里未来兴旺的顶顶关键的事,说起来我这不也是在考虑尽量稳妥些的!要说百般周全是苛求了些,可谓是极尽全力的、尽可能的在帮家里争取将来翻身之机的呀!”贾赦横眉冷对,眼里尽是厌恶之色、冷冷说道:“我这还没死透呢!这家里还由不得你做主。还惦记什么爵位家产,冲你现在就这副为人马首是瞻的狗样子,只怕转身就双手跪着送出去了。既然琏儿都被你们逼得,死心什么也不想要了,老爷也不怕你进去多宣扬一下。本老爷别的大本事没有,想来把这个爵位也折腾没了的能耐、还是容易的很的!”说完贾赦也不理会王熙凤的辩解,扭头就要走了。他心里竟是久违的快意和畅顺,这眼瞅着府里是连他们的立足之地都快没了,琏儿都能看开!不管他是真是假、还是口头上说说也罢!他顺着这个话,真是大有可为。他也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府里的万贯家财,都这么快败光了,他就不信没什么人做手脚。赶紧能再享受一天,就多享受享受吧!这空头爵位,什么支撑都没有,现在又值得什么!又还有什么用处!贾赦也算是窝囊退让了大半辈子了,这也才醒悟他竟算是其实什么也没得到的。这些年关起门来,看似过的日子虽也勉强算是过得去,但比着如今贾琏在外面的潇洒——鲜花美女、名衣美裘,什么都今日醒来明日换,比着他的风光和乐趣、可是差了不止一筹的。要说荣国府纵是烂船也还有三斤钉呢!不耽误他们这辈子肆意吃喝玩乐就好!想着贾赦就是心中一热,竟恨不得能将这荣国府直接充钱卖了,换钱花花才好。他们不是都瞧不起他吗!这回总要他们见识一下,这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的!曾经被夺走的,他是没本事抢回来的。但是这无论他有什么好东西、竟然还都要抢走惦记都成了习惯,他可也不是泥捏的!改错字眼看贾赦可算是离开了,王熙凤已经是又羞又愤,偏偏这时候邢夫人还得意洋洋的凑了过来。她笑道:“琏二家的,你往后可收敛些吧!这知道的说是你能干,不知道的你这明明是有什么觊觎之心的吧?这先是里外打探,然后又擅自传唤去捉拿公爹院子里的人,如此行为到哪说恐怕都是不大好听呀!”王熙凤那边已经是血气上涌,是面红耳赤、自家大老爷的名声也是人尽皆知,她可不愿意也沦落为别人的谈资。更轮不到邢夫人来嘲讽她的。当下,眉如匕首、带着锋芒和凛冽刺过去道:“太太还是不要恶言泼语、胡编乱造,都说狗嘴才吐不出象牙!太太可也别净好的不学,连长辈的面皮也不要了!”邢夫人浑身打颤,指着她怒道:“你的所言所行,何曾守过一丝儿媳的孝道?合该让世人知晓下,这王家的从老到少的,都就是这样的家教!”王熙凤眼里满是不屑,她原就看不起这对公婆,今日往后更是面皮都不需要留了。立马冷笑着说道:“太太怕是忘了,我们王家好歹还是京营节度使!如今不单是比贾家强上百倍,碾压你们邢家更是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当然太太若真的六亲不认,我或许也是没法子的吧!不如太太这就试试看我的手段!”邢夫人当下就面色煞白,指着她又你、你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再发一言,只讪讪的离开了。王熙凤却也难得并没有半点成就感。她晃了两下,侧头瞄了一眼,这才踉跄的退了两步、瘫坐在了椅子上。平儿忙硬着头皮,上前来给她递水捶胸顺气,嘴上说道:“奶奶可千万别再气坏了身子!想来这都是二爷误会了,老爷怕也是因为二爷弃府而走的混账话、才迁怒了奶奶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到二爷,都说清楚说开来也就好了的!”王熙凤坐下,抹着帕子就垂泪不止,这才哭道:“我这都是为了谁呢!若不是他们爷儿俩没一个支撑的起来的,何苦累得我也没止过的斤斤计较、呕心沥血!这些年又何曾过过一天省心日子了!还不是在为这个家,在图谋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