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唇白如纸,眼里多血丝。毫无健康之姿。随身备着白手帕,咳嗽时候掩住口鼻在跟身旁的主管商讨。不给他人增添麻烦。可见家教优良。
王平身边站着的是他王家的主管王晨安。那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一身深松绿长袍,腰立得板正,隐约可以看出当年做护院时候的身手。讲话客气,气质儒雅。&ldo;少爷,我看这一次你输定了。老爷这一次徒手拔毛都不需要请梅先生。这毒,已经很小了。你呢?少爷,你忙着赚钱。多久没有去过飞鸟阁那边了?&rdo;
王平低着头,左手朱笔右手金算盘。头也不抬问道:&ldo;晨叔,昨天是不是出生了几只白鸠?&rdo;
&ldo;白鸩二十只。黑鸩四十只。&rdo;
&ldo;那就可以了。分开看管,选出黑鸩转乾坤。&rdo;
&ldo;少爷,我不明白。你既然继承了老爷的血缘亲,为什么还放任老爷转乾坤养白鸩呢?你喜欢的不是黑鸩吗?你再不加把劲儿,飞鸟阁的白就要碾压黑了。&rdo;
递过淡墨的羊毫。王平的手就这么维持着握笔的姿势顿住。&ldo;晨叔,我时常在想,转乾坤到底是对是错。&rdo;
&ldo;这可是半石仙人流传下来刻在半石山老虎庙外的。怎么会错呢?&rdo;
&ldo;仙人就不会错吗?圣人还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呢。晨叔你试想一下,一身骨血源于父母,洗去一身血肉,用同族为补。那,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是你还是你是我?&rdo;
&ldo;少爷,我有点晕。&rdo;
&ldo;总之,一句话:转乾坤逼他们同族相残,违背天理。等我拥有一只黑鸠,飞鸟阁马上解散。如果我死后还没能再见一次黑鸠,你也吩咐他们打开飞鸟阁,在我咽气之后。&rdo;
&ldo;老奴可活不到少爷老去。&rdo;
沾好墨的朱笔塞入王平手中。王平一手批阅账本,一手在金算盘上滴滴答答算着账。同时与王主管的闲聊半点没停。一心三用,丝毫不乱。&ldo;这个可说不定。为了一己私欲,我与爹爹做出转乾坤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早晚都是要遭天谴的。&rdo;
&ldo;呸呸呸!少爷脑子那么灵光,有什么危险躲不过去呢?&rdo;
&ldo;你没有听说过天妒英才吗?&rdo;
王主管语塞。
&ldo;晨叔,明天父亲一定会带他的白鸠出去跟朋友炫耀。家里,明天,白粥。&rdo;
&ldo;少爷!你又学人家辟谷?!这样身子怎么受得了?&rdo;
&ldo;少废话。去做就是。不许告诉爹爹。&rdo;
&ldo;那你倒是吃点什么啊。&rdo;
王平闻言耳朵一动,脸上绽开笑容。&ldo;梅先生!&rdo;放下朱笔,手里还攥着手帕和金算盘就起身来迎。
看见梅子青来,他苍白的脸色有了点粉红,看上去竟然有点好看。王平这前后明显的差距让踏雪感觉到了危机。踏雪伸手不让他过去,马上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太过□□。他应该有自己的交友圈才对。
这一拉一放之间,梅子青已经洞察他心里想法。转身拍拍他手背。趁王平跑得慢,在他耳边轻声道:&ldo;患者对医者总有些许依赖。你当可怜可怜他。&rdo;
&ldo;当不得这大礼。&rdo;梅子青作一揖,顺手拉过王平的手腕号脉。叮嘱他注意身子,不能饿着。王平乖巧地点头,一一应了。
王主管问王平今晚吃什么。&ldo;听梅先生的。梅先生做红烧肉我都是吃得滴。&rdo;那方才与王主管你一言我一句对着干就是不肯吃饭的人,谁啊?
王平给梅子青等人安排了客房。一直等不来梅子青夜宵的踏雪饿得肚子咕咕叫。坐起来鞋子都穿好了又想天底下哪里有猫儿赶着趟儿去被主人吸的?&ldo;太没出息了。太容易得到的话,哪天他就不稀罕你了。&rdo;
袜子鞋子一并脱了,现出兽态钻被窝里生闷气,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又觉不对。什么依赖?什么可怜?怜爱也是爱。朝夕相处的,有个电光火石也就一瞬间的事情。到时候他到哪儿去要他的郎君?
王平家财万贯又楚楚可怜的。自己呢?平日里任性都是他包容。饿了肚子脾气就暴躁,还是他忍着。还顶着前世情人这么一个叫他疑惑不可脱的身份,纠缠不休。他嘴上说着没关系,青青堂可明明白白写着&ldo;前尘往事一觉醒,岁月无声笔下清。&rdo;
&ldo;不行。&rdo;踏雪被自己脑海里那个吹勺子喂药的梅子青气得跳起来。被子都被它顶飞上了天。被遗弃在角落里缩成一堆。就差一颗七窍玲珑的心,看着炸毛的踏雪自己躲一旁瑟瑟发抖。&ldo;绝不能叫他俩独处一室。&rdo;
现出原形飞檐走壁来到梅子青的住处。屋里有第二个人!
&ldo;好你个王平!夜闯客房,孤男寡男,知不知羞?&rdo;踏雪甩着尾巴,啪啪啪进屋来问罪。
屋里两人,没有王平。梅子青侧边坐了一个男子。全黑长衫,明眸皓齿。肤色偏黑,是山里晒久了的那种黑。无奈颜好,肤色再黑也不怕。大大方方露出跑马的前额也不显脸长。黝黑长发往身后随意一拨弄,已经是好好看的狮子王。性子自由,脚步轻快跑过来,像是山里千百年下来一趟的小妖精。长发在后飘飞快要跟不上主人的脚步。这人蹲下来戳一把踏雪的小肚子。&ldo;哎?这是你家猫儿?黑的!怕不怕我的毒?不怕我就娶了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