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陈晨突然爬起,晃晃悠悠走到沙发的这侧,俯下身子要迫近晏淮左,杜牧之赶紧起身给他腾位置。
“干什么?”晏淮左突然警惕起来,左臂横在自己胸前。
“没什么,就是看你老觉得和她有点儿像。”嘟嘟囔囔地,陈晨居然还上起手来。
杜牧之就在旁边看着呢,不经思索,一脚踹飞他,“滚犊子,你别滥情滥到连男女都不分了。”晏淮左分明感觉出了其中掺杂了零星的气愤和酸味儿。
陈晨一脸郁闷,“什么滥情,我明明每次都很认真。”
呸,渣男一个。杜牧之越看越觉得陈晨欠揍,尤其是那一对贱蹄子,倒是晏淮左乐乐呵呵地坐在一旁欣赏着杜牧之反应过激的样子,心里居然想着是不是下次自己得多出去找点儿人学一学陈晨。
“不提了,喝酒喝酒!”桌上的人酒量一个赛一个的大,很快就喝了个天昏地暗,各自尽兴而归。
“你今天,失态了。”陈述的语气,晏淮左的脑袋正垫在杜牧之肩上,轻声呓语。
醉了也是没醉,从前不敢说的话终于能有了好的借口。
“为什么呢?”晏淮左又问。
杜牧之相比而言喝得不算多,他看晏淮左收不住,就刻意地少取了几杯,两个人中间总得有一个是清醒克制的,他一向习惯如此。
杜牧之没有回答他。
晏淮左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又往下沉了沉。
“你喝得太多了,早点睡。天气预报说这两天还是有太平洋过来的暖流进这里成大暴雪,正好可以把装备拾掇拾掇。”杜牧之一边岔开话题,一边把人扛到床上,帮晏淮左把鞋脱了,把袜子脱了。
可正要替晏淮左把外衣脱下来的时候,晏淮左怎么都不肯微微抬起身子配合杜牧之的动作。
“别闹,快起来把衣服裤子脱了再上床睡觉,本来感冒就没好透还喝那么多酒,你一会儿再这样当心明天直接烧起来。”杜牧之轻轻拍了拍晏淮左的屁股,哄着孩子一样。
“回答我。”晏淮左却一把把人带到自己的胸脯前,睁开眼睛认认真真地看着杜牧之。
“我怜香惜玉,看不了他那轻狂的样子。”强要了答案杜牧之也是回的模模糊糊,受不住晏淮左的目光,轻轻拍了拍晏淮左的脸,他背部一用力就挣脱开晏淮左的禁锢。“行了你听见了,这下子满意了?赶紧滚上床给老子睡觉。”
晏淮左也不再追问,慢吞吞地把人松开,自己把衣服脱了用力扔向一边儿,兀自背对着杜牧之钻进了被窝里,只丢下一小片叛逆地后脑勺给杜牧之看。
至于再之后,杜牧之独自进了浴室,任水一直浇淋在自己身上久久不肯离开。他一直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自己的眼睛。
后半夜其实睡得并不安稳,不敢有大的动作却也迟迟不能入眠,僵在那里整个身子都酸疼的要命。
而后,只留下杜牧之浅浅的叹息,在他没察觉的一刻,晏淮左的耳尖动了动。
第26章掌上珊瑚怜不得
两天过去。
暴风雪已然消散,难得的大晴天却反而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寒冷。陈晨三人和晏淮左他们有一小段重叠的旅程,索性一同出发。一行人,推门而出,相顾无言。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一句诗更加准确地表达这铺开在眼前的画卷。
空气中的湿气凝华成冰,扬了漫天的沙随风起在这天地之间,寒阳高照,白缎子一样的日色就作了它们最好的绸缎,用万里山野作了最盛大的池台,翩翩起舞。有诗曾作美人面,现下就在这里,每一颗碎钻的每一个面都截然不同,在人周遭落了一幕五光十色的斑斓。拔地而起的银松轻易地就搂了个满怀,雾凇一层又一层坠在上面,隐了松青,在视野里远去。
而再往远处看,两处重栾之间山壁破了天光,倾泻其间,杜牧之的眼光一并被席卷进去,那叫望尽天涯断。
“去吧。”晏淮左轻轻说着。
这两天两个人之间总是话少,除非必要的交谈总是尽量回避。直到此时此刻,晏淮左才似是叹气般地破了彼此之间若有若无黏连的尴尬,伸出手向前方虚引,冰晶点点乖觉地落入他掌心。
自己想什么晏淮左都能知道。杜牧之心里无端有这种感觉,低着头,没敢去对视,刚想开口就被轩妹的声音打断。
“行了行了,你们别在这儿你侬我侬了,以后日子还那么长找个没人的地儿去就是了。”轩妹一脸坏笑,这个时候杜牧之才发现对面那三个人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雪地上一行轻浅的脚印,只有晏淮左陪着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们快走吧。”杜牧之拍了拍晏淮左的肩背。
望山跑断腿,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假,山色入眼好似隔纸,偏偏又好像每一步都在远去。雪路又难行,一直到正午,一行人才赶到两处断山之下。
可能在春夏还是一川悬瀑,此时此刻早就冰封万里,更何况此地呢?杜牧之也看过很多的崖瀑,却从未见过像这样的静态的美。冰棱子四溢地突破山色围剿,刺棱棱要往外扎,一股脑地扑进下面的大河。明明没有水流,侧耳一听却很轻易地能听出隐在白壳子下面的汹涌。
美人面上蒙着的光纱也终于被杜牧之和晏淮左揭开,此时寒日也已攀上天穹的最高处,正好从上游横断的地方射下金匕,两侧苍墨冬松剪了身后的影,他们早就入了这幅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