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左格外多等了一会儿,后面才施施然挠了挠耳朵,信步走向前来问道:“你说什么?没太听清。”
“忘了刚才想说什么了。”杜牧之抬眼望向这繁星铺就的银夜,他确信一定是这里的好景让他迷了眼睛。
“那你可得仔细想想,你弄丢了我很重要的的东西。”笑吟吟地,晏淮左把杜牧之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和自己的一起系上了紧紧的结扣用力扔向远处起伏的草地。
两顶帽子互相死死地牵着手,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了地上,你搭在我身上,我们静静躺在一起。晏淮左也不急,慢悠悠地走上前去又捡起来,拍拍帽子上沾染的些许泥土。“我想我有点喜欢你了。”
我想我有点喜欢你。
声音传进杜牧之的耳朵里一时间竟让他怔仲在原地,晏淮左也不吭声,把帽子上的结解开再替他戴了上去,这下子倒像是叫醒了杜牧之一样。
“哦。”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愤怒,杜牧之就简简单单地吐了一个字,诡异的乃至于显得有些沮丧的平静。
晏淮左的心沉了半分下去。
“或许在旅途上,难免矫情点,别太在意。”晏淮左摆了摆手,把刚才那页轻轻翻了过去,他却没听见,杜牧之暗地里悄悄吐了口气。
夜半临窗无眠,两个人一人围着一条浴巾并肩坐在一起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湖面。谁也没有再多说话。入了彼此耳朵的,只有深浅错落的呼吸声。
杜牧之悄悄打量了晏淮左一眼,明月勾勒了半边玉面把让杜牧之整个人都烧得心慌,他不敢再去看,一分一秒的数着,一日一日的算着,算着离人,算着归期。
“为什么呢?”晏淮左突然出声又问。
为什么呢?杜牧之也问着自己。
“没那么多为什么,我们都在旅途上而已,今天坐在我身边的人是你,这段旅程结束,往后也可以是他,好好享受当下就行了。”
不像样的答案,晏淮左却突然明白了,不够喜欢,不够爱而已。不仅仅是杜牧之,就连他自己也不会说像青春时一样,捧了满腔的热血洒了一地。
“哈哈哈,那就祝你下段旅程玩得开心。”晏淮左举起易拉罐装置的啤酒,转过头来嘴列出了一个极其好看的角度,杜牧之能分辨出来,那是发自真心的笑。
“也祝你,下段旅途一帆风顺。”
一罐又一罐,对酒垒歌似到天明。
杜牧之没提,晏淮左也不急着收拾行李,接下来仅存的日子两个人谁也没说一句关于明天的话,泡在爱情谷里每日看着晨阳升,皎月起,看着来来往往进出此地的游人,看着他们在谷间林地上落下了一吻又一吻。
杜牧之和晏淮左已经快要把这里的土地踏遍了,他们当然也会牵着手,能攀上谷嵌湍流的最高处听着坠崖而下水流的喧嚣,认一认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没有拍什么照片,杜牧之坚信这一定是要用眼睛去看的,用心去记的,以至于这会儿晏淮左在银谭子上露出头来朝他喊了半天他才听见。
“你也不嫌冷吗?”说着说着,杜牧之还是动手脱着衣服,扑通一下跳了进去。
“你自己试试冷不冷。”晏淮左笑着推出一道排浪朝着杜牧之打了过去。
落下的全是夕阳染就的血碧,灌了杜牧之一口清冽回甘的山泉水。
晏淮左的笑声已经收不住了,都在波纹里藏了起来,全都堆在杜牧之身畔。
“成坏。”杜牧之也不甘示弱,一头扎进水里,寻到晏淮左支撑着的双腿微微一用力就把人给带进水里,同样也是满满的一口。
“够了够了,太阳要落山了,别错过好时候。”晏淮左好不容易找到了平衡,乐呵呵地把人给扶正,指着远天边的一线就让杜牧之看。
“晏淮左,晏淮左!”可是杜牧之却一直在喊着,他已经没有办法施舍出一点神来给这田地的好景色,因为他的目光已然全被晏淮左霸道地掠夺了,怎么看都看不够的。
“杜牧之,杜牧之!”每一声晏淮左都应了回去。
“你在这里了知道吗?”杜牧之用食指在自己的胸口那儿点了点,杜牧之鲜少这么直白,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晏淮左,那是含情的。
晏淮左手覆在杜牧之腰上,他早就溺毙在了这样的一双眸子里,一定得落下吻去。
他们的嘴里含着伏山欲下的晚阳,彼此眼睛里尽然装不下别的东西了,身子是烫的,心也是发烫的。
“淮左,淮左……”每一声,每一声,怀俄明的山都听见了,它们替两个人全都记了下来,山河相鉴任谁后来都没有办法再悔改的。
就用我来诉说你吧,亲爱的晏先生。
或许是最后一晚,或许还有一些些时间,杜牧之也没说要去哪里,就一直跟着晏淮左帮着他收收衣服,摆摆行李。
晏淮左看在眼里,也不吱声。
他们又回到了“lovevalley”最开始的地方,终于舍得把那个都快烂在行李箱的照相机给取了出来,拜托了游人帮他们照了一张相。相片中的两个人互相勾着肩臂,头歪向一起,笑得好不灿烂。
洗出来的时候,晏淮左悄悄地把它夹在了内侧口袋里。
“走了走了,最后再请你吃一顿!”杜牧之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吓得晏淮左手一抖,又转瞬恢复了正常,杜牧之也看见,没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