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后脑勺像是垫着一个火炉,整个后颈都布满了闷汗。稍微一起身让风钻进领子里就是一阵凉爽。
回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枕在别人的肚子上。不得不说很柔软,而且还有呼吸时的起伏。
这本来该是很倒错的事情,可我连荒谬都来不及想。我在揣摩他的用意,但我发现我想不明白。
即便多少次重申现在他只是一条狗,不是具有人格的人,可他也太顺从了。像那种最容易被骗去卖掉的狗,只知道傻笑和捣乱,在外流浪也不会对人设防。
他还没醒,深深地睡着。察觉到身体一轻才皱皱眉头,把身体重新蜷缩在一起。
那我弟弟原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撇开他的顽劣,我其实是能感觉到他很喜欢我,或者说作为好姐姐的我,否则也不会每次捅了烂摊子就来找我。
也许我也是因为这份喜爱才会忍了一次又一次。但人总是会有忍耐极限的。
花洒的软管很长,我可以拿出来顺手给他冲一下。
不过人的体温有那么高吗?
我拿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和火山一样。
他发高烧了。
———
于是又是送医,我有时候在想,我姑且也算是位高权重,为什么无论是领人还是送诊都要亲力亲为?
我对我弟弟的情感太复杂,既觉得他丢脸到不忍直视又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可怜到几乎称得上是悲惨。
衣服是不能穿了,而且他也穿不下我的女装。酒店里给了两套浴袍,随便裹上算了。
高烧下的他呓语着,那些没有意义的音节像某种哼唱。摆弄他的肢体的时候,他抽搐似地动了一下,但却没有醒来。
我其实有点觉得事情太顺利了,恰到好处在洗漱后的高烧,不得不离开住处这时可以叫清洁工来打扫的巧合,我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
就当是未雨绸缪吧。我扛着人往外走。
依旧是那个后车位,依旧是一上车就蜷缩在一起。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姿势,也可能是只有这样才能有安全感。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我该思考的事情了。
路上的车不守规矩,行人横穿马路更是随处可见,停车场的自动车很少,密密麻麻挤占行人道的助动车很多。我清楚这是另一个城市。
他下车的时候就开始渐渐转醒,瞪大了眼睛,可能是出于惊恐才会这样的。我以为他又会失禁,不由得紧张了一瞬,所幸他还算努力,也可能单纯是缺水。嘴唇也被烧干了。
借轮椅,挂号,把人推到诊室。一切都很快速地进行着。
我其实也可以让他自己走过去,但我怕他四肢并用。他对我来说都像是一个将引爆的炸弹,引线的最终点是我的羞耻感。
诊室里没有人,只有一个年轻医生在写字。
听心音的时候需要解下衣服。我帮他脱了,他也没怎么样。
医生看着他胸口的字,对着我似乎想说什么。这个城市不大,这家医院也只是很简单的地级市医院。我以为场面会变得很难堪,但那个医生只是说伤口发炎了,记得去打破伤风和消炎药。
“先去抽个血,有药物服用史吗?”
“没有。”
“我不是说市售的药,”那个医生头也不抬地写着病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没有,”我重申了一遍,“不会有人敢对他下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