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陆骄之语气不善,“半路让郑恪正老前辈拦下来了。”看到萧谨之与刘蒨都是一脸茫然,他才慢慢解释道:“就是那个年纪挺大的郑恪正老先生嘛。他的大儿子郑少伯和三儿子郑少叔,一个是西域都护,一个是西域都护司马。不记得了?我们在西境与他俩共过事的。”
“哦!”刘蒨恍然想起,“是□□母的弟弟,当今的御史大夫。我一向称呼他为三舅祖父的,你直说他名讳,我反倒一时想不起来了。哎!对了,我大舅祖父不是大哥的老师么?”
“你说郑恪德老先生?”萧谨之问道,得到刘蒨的回答后点了点头。“看来有可能是看在大殿下的面子上出面的。”
“恩,御史大夫大人确实告诉宣晨这都是大殿下的意思,劝他回去。”陆骄之加了一句。“他还叫我来告诉你一声,此事不要强出头。”
“恩。”刘蒨心里稍稍有些安定,看来大哥已经知道这事情有可能牵扯到他了,只不过还没有乱了方寸。大哥想必也知道恪王府有刘钰布置下的把柄,他可有自己排查一下?不过要是真在府中发现了什么东西,恐怕也处理不出去,怕还要担上一个销毁证物的罪名:刘钰能牢牢地监管着自己的成怀王府,难道会放过恪王府?
只是现在心急也没有丝毫用处,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按兵不动,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刘蒨按下心中焦急,这才缓过神来关心一下陆骄之的事情。“你刚出宫就来我府邸了?”
“自然。”陆骄之说的理所当然。
“我记得我说过,你与我不是这么亲密的关系。”刘蒨皱眉说道,“况且你半夜来我府邸,皇帝万一疑心你我结党,你陆家恐怕会遭受重创。”
“本来就是要做给他看的。”陆骄之不以为然,心中却骤然一痛,不是如此亲密的关系?自从那晚之后,但凡自己对他稍有些亲近,他便拿这句来堵自己。不是如此亲密的关系?那你把我当什么?醉酒之后刘颐的替代品?
尽管心中诸多不满,他还是继续回答道:“我与父亲商量了一下,京中情势五皇子占着优势,恐怕会危及到你。我陆家如果此刻表明态度,就是半数西境将士表明了态度,尽管势力薄弱,但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当然,我知道你有王皇后做靠山,王家在北境军中的势力远胜于我陆家。但王侃此人心思深沉且志向深远,你也并非王皇后的亲子,依靠他恐怕会被反咬一口。万一到了那危急时刻,西境陆家不失为一张对付他的好牌。”
陆骄之说的平淡,但刘蒨心中说不感动是假的。此时与谁为友涉及的是党派相争,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在刘钰得势情况下,还来与他结为盟友,不愧是曾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
刘蒨这样想,陆骄之的神思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看着灯光下刘蒨的身影,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时刘蒨刚到西境几月,被送到与他素不相识的陆家的地盘。作为一个皮白肉嫩的皇子,在天高皇帝远的西境,其实被很多将士瞧不起。尽管他足智多谋,熟习兵法,但大多数将士心中都觉得,没有流过血的男人,算不上男人,充其量只是个奶娃子罢了。边关将士心中的流过血,可不是寻常人心目中的一滴两滴,那是用生命在做赌注。
他也一样,作为一个从小长在军中的大将军长子,他更看不起刘蒨。刘蒨武功是好,但打仗又不是一个一个敌人上来单挑,武功好在面对一堆敌人的时候没什么用,有用的是威信,而威信靠的是不怕死。
起初的几个月,刘蒨一直是形单影只,直到那次。
那次西番又一次派强兵强行越界,敌人强大,注定了这是一场硬仗。那场战役,他和父亲一同站在高地上指挥战役,放眼望去,血流成河,耳中杀伐声不绝,每个将士都在用血肉之躯抵挡敌人的进攻。
就在无数浴血奋战的人之间,他看到了刘蒨。
是刘蒨主动请缨上战场的。此刻他和任何一个普通的将士一样,在密密麻麻攻上来的敌人之间,抡起兵器不管章法、不管套路,只能踩着一具具尸体往前冲,奋勇杀敌的间隙才顾及得到自己的性命。
但他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他是朝国的三皇子。而作为一个皇子,他注定要面对西番最为勇猛的将士。
是的,西番王下令,要取朝国三皇子的头来祭旗。
身在高地的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刘蒨被数个西番勇士围攻着,旁边诸多己方士兵尚且自顾不暇,再加上刘蒨在军中无甚威望,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帮他。刚开始他还游刃有余,手中大刀轮转,西番勇士一个个的仆倒在地,但他也不是钢筋铁骨,一个纵马而来的西番骑兵从他身后偷袭,那柄蛇矛直直的从他后背插入,穿了个透。然而他并没有倒下,他往前扑了几步,把手中大刀插在地上,堪堪躲避面前敌人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