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阮氏的话,谢道韫先是表情一僵,旋即才恢复自然,陪笑道:“母亲果然明察秋毫。”
看来谢珏这个小狐狸到底没算过阮氏这老狐狸啊。
“不是我明察秋毫,而是四郎这孩子,唉……罢了罢了,且由他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如今,也是老喽。”
阮氏感慨一般的摇了摇头,谢道韫见状连忙上前安慰,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再说玉润回到自家院落,便偷偷将文妪叫到房中,同她简单讲述了南安之事以及自己的打算。
果不其然,文妪一听便立刻变了脸色。
“女郎,这!这使不得啊!”
在她这般年纪的人看来,身为女子首先不应当抛头露面,更不应该搀和到如此危险的事情中去。
玉润何尝不了解文妪的脾性,只是自己若想要成功脱身,必须得依靠文妪从中周旋,这样一来,她便能够顺利金蝉脱壳。再者文妪视她若示己出,自己也不忍心就这样扯谎欺骗于她。
“妪,我必须去。”玉润回答的斩钉截铁:“现如今我在王家的地位极其尴尬,若是想要站稳脚跟,就必须得找准靠山,可是如今建康城中的朝臣都以皇命为尊,陛下又常常嗜酒大醉,再也没有比洛阳王更好的退路了。”
文妪摇头:“您说的这些的老奴都不懂,只是女郎你可曾想过,您若是就这样跟着谢家四郎去了,日后一旦被他人知晓,您的闺誉岂不是就……”
不等文妪说完,玉润淡然一笑,颇为无奈的望了她一眼:“妪,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没有看清楚么。”
“嗯?”文妪纳闷的应了一声,疑惑的看向玉润。
“谢珏他如今已视我为囊中之物,今生今世,即便是他不肯娶我,也绝不会放任我另嫁他人了。”
想到这里,玉润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谢珏那张倾城绝色的容颜,说来也奇怪,明明每次都因他太过厚颜无耻所羞恼,可是每每想起,却又觉得甜到心坎儿里去。
文妪愣了,看着自家女郎那下意识弯起的唇角,暗暗叹息。
这哪里是谢珏不肯,只怕是女郎她自己深陷其中了吧。
完了完了,文妪看着这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少女,原本到了嘴边的千万句叮咛,也只化作了一声绵长的叹息。
“老奴会按照您的吩咐处理好此事的。”
文妪是极了解玉润的性子,一旦决定了什么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再给女郎徒增烦恼,还是帮她妥善处理好这件事吧。
见到文妪应允,玉润很是感激,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南安之事便这般提上了议程。
七日之后,一对人马浩浩汤汤的从洛阳城出发,向着襄阳前行,不明就里的围观百姓都以为是谢家的某位媳妇要归家省亲。
马车颠簸而行,车厢中的谢珏抬手,竟是四平八稳的将一壶茶给斟满,幽幽茶香霎时溢满了整个车厢,令人心旷神怡。
谢珏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握住茶杯递到玉润面前,笑容很是不怀好意。
“卿卿,这城中的百姓都猜测你是我谢家妇,你如何看呐?”
看他问的如此大言不惭,玉润也不拘谨,接过他递来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唇齿间顿时香气四溢。
“能如何看,受之无愧罢了。”
“受之无愧”这四个字一出口,谢珏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抬手又为自己也斟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可是这茶水一入口,谢珏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玉润见状连忙将舌头张开,拼了命的吐了吐,早就被烫红的不成样子。
谢珏原本白皙俊俏的小脸已是被憋得紫涨,半晌才从被烫的有些肿胀的喉咙中嘶哑的挤出一句:“这么烫,你怎么不说。”
玉润一边用手在舌头面前扇风,一面淡定从容的应道:“郎君如今可是知道我的感受了,明明是被置身沸水中煎熬不已,可却还是什么都不能说。”
此言一出,谢珏立刻一怔,紫涨的面容渐渐恢复如常,可眸光却变得愈发深邃。
“卿卿……”他的声音仍旧嘶哑,显然是被烫的不轻。
玉润心中终于生出了几分愧疚,早知谢珏方才那般冲动的一饮而尽,她应当多少提醒一下的。
可这愧疚的念头刚一冒出来,就又被谢珏接下来这番话生生压了回去。
“我少年成名,非议无数,也常如你今日这般,被放于沸水之中煎熬不已,原本对此我是深恶痛疾的。”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眼角眉梢突然划过一抹神秘的笑意:“可是到如今,我却觉得很好。”
“好?”玉润不解,耳边立刻又传来谢珏清润的嗓音。
“世人不许我做的,我就偏要做给他们看,世人又喜猜来猜去,我就偏偏弄得扑朔迷离不许他们知晓,便是在这水中,我也得泼出去几滴,烫烫别人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