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歪着头,“叽”了几声,示意鸿俊跟自己来,一溜烟地跑了。“不会吧!”鲤鱼妖说,“还真看懂了啊!”鸿俊忙抱起它,与李景珑尾随那猴子,一路到得平康里外头,东市开张,下头已热闹起来。李景珑还有点心理阴影,远远地避着人走,躬起身避免被看见。那猴子刚停下来,鸿俊便看见了,“啊”的一声。平康里流莺春晓与倚诗栏两座青楼之间,屋檐尽头,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像个掸子一般,一动不动,趴着晒太阳。“是它吗?”鸿俊马上转头。“别紧张别紧张!”李景珑万万没想到,居然找到了!可见鸿俊之运气,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抓到了这只猫,扬眉吐气倒不至于,倒是可以狠狠地打六军的脸……可是,全城四处搜寻都毫无办法的事儿,居然落在自己手上,这么轻松就解决了?这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要叫莫日根他们来吗?”鸿俊问道,“万一不是呢?”先前李景珑自己说的,如果万一运气好发现了它,且莫打草惊猫,先通知了再说,谁知道是不是呢?但方才去了秦国府方知,这猫种昂贵,想必找遍全长安城,也不一定能找到第二只了。“不用。”李景珑低声警惕道,“他们多半也在偷懒,先抓了再说,管它是不是,我绕到后面去,你从前头上,网带着吗?”“有,有。”鸿俊也被他说得紧张起来。“千万不可惊动下面行人。”李景珑又嘱咐道,“免得又跑了。”鸿俊茫然点头,只见李景珑比了个手势,朝下按了按,便躬身绕了过去。“不用跑这么远吧。”鲤鱼妖说,“只是一只猫而已。”鸿俊:“你待会儿……”鲤鱼妖:“免谈!我不陪你们包抄!你忘了我是啥?!”鸿俊想起鱼妖也是鱼,对猫与熊似乎有种天生的恐惧,只得作罢。只见李景珑绕了一个巨大的弯,绕得鸿俊都看不见人了,才从近五十步外,变成一个小黑点,慢慢地靠近。鸿俊拿着网,小心翼翼地靠近,尽量不发出声音,正主儿还一副慵懒模样,在屋檐上晒着太阳。靠近了,靠近了,越来越近,中间的猫一动不动,身体随着呼吸而轻轻起伏,似在睡觉。李景珑距离那猫不到一丈远,停了下来,朝着鸿俊打手势。鸿俊躬身,双手张着网,一步步过去……突然间那猫一睁眼,看见了李景珑,双方短暂错愕,继而李景珑喝道:“动手!”紧接着,李景珑扑了上来,鸿俊则张开网,冲了上去。李景珑的理想状态下,这只猫应该会受到他的惊吓,并朝着鸿俊一扑,正好被鸿俊兜进网里。然而那猫却倏然间化作一道疾影,唰地一个侧身,从李景珑胯下滑了过去。李景珑:“!!!”紧接着鸿俊也一个侧身,飞速滑行,跟着也从李景珑胯下滑了过去。“别跑!”鸿俊拿着网,眼看就要抓住那猫时,却一脚踏空,踩上了一块松脱的瓦片,瞬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只猫太狡猾了!都成精了!下一刻,鸿俊离开流莺春晓,朝着倚诗栏的楼下狠狠摔去,下面全是刚开张的食摊,然而说时迟那时快,李景珑一把揪住了他,把他拖了上来。鸿俊看了眼巷子,正对着的乃是个面摊的大汤锅,瞬间心道好险好险。这么掉下去,自己不一定有事,赵子龙就只能永远地留在那口锅里了。“嘘。”李景珑带着鸿俊朝后一躲,只见那只猫跳进了倚诗栏三楼,沿着虚掩的窗门一钻,消失了。鸿俊气喘吁吁道:“我尽力了……”“没关系。”李景珑说,“知道在哪儿就好办了,走!”两人飞跃过去,从房檐上轻手轻脚翻了下去。鸿俊低声道:“我来吧,你不怕又被……”“还不至于这么倒霉。”李景珑低声道。倚诗栏乃是长安城中文人最喜欢逛的青楼,别院内也布置得十分雅致。入窗后,落地点乃是一条窄廊,窄廊内则是一间接一间的房门,外头依次刻着门牌如“将进酒”“春晓”“玉台春”等诗名等。“分头找。”李景珑说,“赵子龙也帮忙,还有猴子,鸿俊,你说一声。”鲤鱼妖本是拒绝的,但鸿俊已经把它放了下来,它只好战战兢兢地把鱼头夹在一扇虚掩的门处朝里头看,猴子则应鸿俊一指,顿时会意,去了另一间房。“找到以后,你就轻手轻脚地出来。”鸿俊说,“不用你抓。”继而把鲤鱼妖塞了进去。“你左,我右。”李景珑低声说。日上三竿,倚诗栏中的姑娘们不知都去了哪儿,鸿俊便也进了一间房,四处看看,闻到扑鼻而来的脂粉味,各房中装饰得典雅豪华,想必住此地的女孩都是红牌,李景珑猜得没错,这猫果然找与秦国府相近的地方待。鲤鱼妖进了一间房,先前吃的馒头太干了有点噎,便跑到一个盆前去喝水,喝着喝着有点奇怪,说了声“洗脚水,晦气”,便不喝了。四处张望时,忽见墙上一幅画,乃是张萱的一幅《春溪锦鲤图》,画上锦鲤活灵活现,柳枝摇曳,当即张着嘴,一动不动地看着。“美人儿!美人儿!”鲤鱼妖靠近些许,口水都快淌下来了。就在此刻,它的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阵爪子抓木板的声音,鲤鱼妖倏然全身一僵,浑身鳞片与腿毛都竖了起来,嘴巴发出轻响,恐惧地回头看。那只狮子猫正蹲在高处柜子顶上,双眼一眼色碧,一眼色金,低头不怀好意地盯着它看。鲤鱼妖顿时魂飞魄散,大叫一声:“来人啊——!”隔壁房中,李景珑与鸿俊同时听见中间房内传来响动,马上一阵风般地冲了过来。那狮子猫已从柜顶跃下,直扑鲤鱼妖!鲤鱼妖骇得朝榻底一钻,躲了进去。鸿俊与李景珑推门冲进来时,那猫“喵”的一声,已钻进了榻底,鲤鱼妖狂叫一声,从榻底的另一头又钻了出来,没命飞奔,扑打着尾巴躲进了柜子里。“找到了!”李景珑回身关上门,这下逃不掉了。鸿俊爬到榻底去抓,然而这木榻不同于自己平时所睡,乃是用名贵红木制成,背靠着墙,朝外的三面都被架起封住,只留几道木栏,鸿俊已看见那只猫正躲在黑暗里,两只阴阳眼打量他。李景珑把胳膊伸进去抓猫,猫却躲到更里头去,鸿俊在旁说:“怎么办?”李景珑的手肘太壮,被卡在了那栏杆里。鸿俊:“……”李景珑:“……”鸿俊把手伸进去,那猫却一脸淡定,舔着爪子,完全不把两人放在眼里。“我把床抬起来。”“一掀就跑了。”鸿俊说,“你开条缝,我进去抓。”于是李景珑使力,喊一声“起”,将那重逾四百多斤的大榻扛了起来,露出一条仅容一人进去的缝,鸿俊马上就地一滚,滚了进去。榻底空间并不大,还堆着以布包起来的像是木柱、画卷等物。那猫瞬间炸毛要跑,鸿俊伸手抓住它的爪子,说:“抓到了!”李景珑说:“先抱稳了!别再让它跑了!”就在此时,外头传来声音。“夜里不能来,就只得白天看看你……”李景珑瞬间转头,那男人声音无比熟悉,瞬间瞳孔剧烈收缩。顿时猛地伸手拔,当即把手肘用力拔了出来。鸿俊抱住了那猫,以膝盖撑着榻顶,将那木榻竭力顶起。“长史你再抬一下床,我好出来……”然而说时迟那时快,李景珑就地一打滚,也钻了进来,同时撑住榻,把它小心放下。鸿俊刚要开口,李景珑便从背后抱着他,伸手迅速无比地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千万不要说话。木榻刚一放下,房门便被推开,男子的脚步沉稳有力,伴随着女孩儿的笑声进了房。两人朝榻上一坐,只听那男子又说:“李景珑那厮往流莺春晓逛了一圈,害得龙武军被御史台参了一本,这几日里不能来,着实让本官想着念着。”鸿俊睁大眼睛,侧头瞥李景珑,李景珑慢慢放开了手,做了个嘘的动作,继而捏住了鸿俊怀里那猫的嘴巴。鸿俊抱着猫,李景珑则从背后抱着鸿俊,挤在这狭小的榻下,鸿俊感觉到李景珑的心跳得十分剧烈,胸膛宽阔有力,身体还极其灼热。李景珑一脸戾气,只因来逛倚诗栏那人,正是自己从前在龙武军中的顶头上司胡升,龙武军总统领。当初也正是因为他毫不相信自己,才让他在军中遭到众人嘲笑,更被杨国忠奚落一番。是时只闻胡升在榻上抱着那女孩亲,满口“晋云”地乱叫,晋云则开始喘息,不片刻便在榻上滚到一起,言语间更十分浪荡。鸿俊的心跳也蓦然加快,十六年来他未经人事,居然在这儿被李景珑从背后抱在怀中,两人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抱在一起,听到了从未接触过的一幕。那声音对他来说,简直是巨大的冲击,胡升更是各种花样层出不穷,听得他面红耳赤。更尴尬的是,他感觉到背后抱着自己的李景珑呼吸粗重了不少,那物还硬邦邦地,顶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