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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河——许久以来魂牵梦绕的莱茵河就在眼前,却被视而不见。
“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廖沙做梦似的问。卡尔压低眉眼,愈发显得华丽忧郁,仿佛是遭遇了真正棘手的麻烦。
“明天。明天我就告诉你。”
漫长的等待如黎明前的黑夜,让人难耐、不安,这里面难道有什么秘密?
辗转反侧的一夜未过,窗外却响起一声汽笛,预示着莱茵河上的游魂获得了永久的安宁。
汽笛声。对于一个久居陆地的水手来说就像婴儿听到母亲的呼唤。
阿廖沙的影子在窗玻璃上越放越大,越放越大,直至消失;他贴到窗玻璃上,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船会航行到莱茵河的尽头。
他眨着钢铁似的眼睛,看见对比强烈的涂料涂得这船像个黑衣白脸的女郎,灰蓝灰蓝的吃水线像条腰带似的勾出腰身来,还有相同颜色的一圈横线在护栏下面做饰带。
“见鬼,她不是沉了吗?”
是的,就是她,蓝松鸦彼得。莱茵河的女王,遍体鳞伤却威风凛凛的女王。她伤得严重,身上到处都是擦痕,涂料一片一片地剥落下来,露出里面的钢铁。她如同弥留之际来临一般精疲力尽地靠在河岸喘息。
泪水夺眶而出,船上的船员都已经不知去向,蓝松鸦彼得空余一具残破的躯壳;阿廖沙忽略了卡尔的阻止,跑过走廊,穿过主厅,冲出大门,直奔坏佩蒂而去。然而等到靠近,他却慢下来,一步一步地,像一条岸上挣扎的鱼一样缓步前行——最后终于到达,阿廖沙靠在佩蒂身上,轻轻抚摸她因撞击和剐蹭而变得坑洼不平的舷,感到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
踩在金属踏板上的杂乱的脚步声逼近,阿廖沙马上警觉地扭过头。
一群高挑而端庄的男女大步流星地从彼得的舷梯上下来,他们在黑夜里滑行,大衣的下摆被风带起,在空气里打着卷。他们肩负使命而来。这群人行动随意却优雅,宛如一头头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猎食动物。
阿廖沙借着月光和古堡中投出的灯光警惕地观察。他们这群人里面有埃里克,有雪肤红唇的黑卷发女人,有戴着英式礼帽的浅发男人,有目光阴郁的洋装女人,有神色轻挑的卷发男人。他们除了埃里克外都在好奇地打量他。
“你们为什么乘着彼得?”
“彼得已经报废了,但她对您有特殊意义,便把她修理了一番开过来。”
“这是……”黑发女人弯了弯嘴角,问道。
“是主人的爱人。”埃里克回应道。
这女人说起德语来混杂着明显的法兰西口音,吞音吞得让人一头雾水,她话里夹杂的谙熟感让阿廖沙产生了一种轻微的不乐。
“o——原来这就是卡尔提起的那孩子啊。”她装模作样地惊叹了一番,艳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层狐狸一般狡黠的笑意。她的目光越过了不知所措的阿廖沙,直对上他的身后,“你难道不做个介绍吗?”
阿廖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以为黑卷发的女人是在命令自己,结结巴巴刚打算说些什么,就听见来自身后的属于黑夜的声音。
“这是我的爱人,我的配偶,阿廖沙·乌里耶科夫·托朗宁。”
长而有力的手指随即亲近而有分寸地搭到阿廖沙肩膀上。
“那这位小姐呢?”
“她是玛姬·蕾克莫,我的伙伴。”
“伙伴……”玛姬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又讥讽地轻笑几声。
戴着礼帽的男人叫卢克,洋装女人叫玛莲娜,卷发男人他们叫他雷诺;卡尔为阿廖沙一一作做了介绍。每个人的名字都又长又绕,带着一堆五花八门的前缀后缀中间名头衔,阿廖沙不得不鄙视一下上流人的做派,头昏脑涨只记住了他们的名。
阿廖沙看得出玛姬同卡尔的亲近,只是这亲近中还夹带着几丝仿佛积怨已久的感情。他不明自,料想这其中有什么典故,玛姬从来历到个性都让人感到不可捉摸,仿佛浪漫传说中的女飞贼似的。
正想着,他感到卡尔安慰地去捏他的手指,尤其暗示一般搓了一搓无名指上的银环。
vi
为了宾客的聚齐,卡尔显得兴致特别高涨;他召开圆桌会议,让阿廖沙在其中旁听。
东方的天正缓缓翻出亮面,卡尔看看远处掺着蓝的白色天空,意识到该做些什么了。
“里沙,就今天,你想知道的、你该知道的,我们都会提到。”说着他关上了灯。空内突然暗下来,阿廖沙却能清晰地在黑暗中看到每个人的模样,众人默然不语。缄默了片刻,玛姬突然问:“和你在一块这么久,这孩子就什么也不怀疑吗?”
卡尔颔首,下巴搁在支起的手背上,镜片闪着几块不算亮的反光。“我知道他怀疑过。”
哦,阿廖沙恨不得钻进地里去,他料想是因为那日的对视叫卡尔领受了他的疑心病,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毕竟是性命攸关的日头!
“圣水?多好的主意,可惜它不起作用。”玛莲娜刻意隐去了宾语,只留下个介词作为神秘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