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荷竟然这么说,令梓然震惊不已。她一直以为,想出如此恶毒的计策害她,一定是恨她入骨的花姨娘。而现在,香荷竟然说这是她出的主意?
梓然上前,一把捏住香荷的肩,厉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怎么对不起你了,你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香荷看着激动的梓然,突然大声吼道:“我恨的不是你!”
梓然气道:“不是我?不是我你为什么要害我,不是我……”突然,梓然噤声,她眯起眼睛,看看香荷,又回头看了彭少靖一眼。
香荷大声笑了:“哈哈,小姐,没错,我恨的不是你!是我们的大少爷!或者说,也不是大少爷本人。”她咽了口口水,缓了一口气道:“是,我是怪你。怪你能就芸兰珠儿,甚至连跟你没几天的秋琳也让你从张嬷嬷手里救了出来。我呢?我在那个破烂的屋子里,守着一个不正常的孩子,每天吃着狗都不吃的食物,再冷的天也只有一床薄被。孩子病了,连大夫都没能请,只有硬撑。小姐,你不是最心慈的吗?为什么你能够看着我受这些痛苦?为什么你不帮帮我?”
彭老爷听香荷描述自己艰难的生活,虽然这是阖府皆知的事,但是他还是觉得脸上挂不住。何况现在秦菁菁还在场。他大声喝止香荷:“够了!你自作自受,哪里怨得了别人!既然你已经承认了是你出的主意害的然儿,那就也没什么好辩驳的了,来人!把这几个贱人给我拉下去,杖毙!”
“慢着。”梓然阻止上前要拉走香荷的下人,转过身对彭老爷道:“老爷,今日妾身受此无妄之灾,实在心中怅然。我想要弄个明白,这个贱婢为什么要如此恶毒,为什么会弄到今日这个地步。”
没等彭老爷反对,香荷便讥讽道:“老爷是怕我说出什么吗?也是,这种事情原是不该让我这样的人知道的。原本,我就疑心老爷也知道,心中到底有些愧责,才留我性命至今。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也许,真的能够在这府中苟延残喘知道死去。”
彭老爷脸色难看,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彭老夫人早已不耐烦,要不是身旁的秦菁菁一直安抚着,早就发作了。现在见彭老爷和香荷还在牵扯不清,便不耐道:“你们别墨迹了!枫儿,你让她说!说晚了心里别放着事情,好让她安心上路!别到时候做了冤鬼扰得我们不安生。”
“多谢老夫人成全。”香荷赶在彭老爷没反驳之前,开口道:“老爷,你就别拦着了。你拦不住我的。就算现在不说,我变成鬼,也要上来讨个说法!”
彭老爷脸色煞白,却并没有在坚决阻止。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是有神论者,他们相信因为,相信轮回,也相信人死后心愿未了,便会成为鬼魂在人间游荡。
香荷看着彭少靖,咬牙道:“大少爷,当初花姨娘派香黛来找我,不过是要利用我引小姐入局。香黛是你身边的丫鬟,你平日里偶尔也会送些吃食过来给我们,她们找香黛来传话,或许便是担心如果被人发现,总也有托词。香黛带来话,说花姨娘要我把小姐引导她安排的地方,然后协助香黛控制住她,然后花姨娘便要安排个粗鄙的男人来坏了小姐清白。事成之后再来捉奸,小姐便只有死路一条了。我答应了,我答应了她们会引小姐前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要当面获得她们的同意,我才愿意帮忙。少爷,你知道我提了什么条件吗?”
彭少靖张张嘴,没有出声。双手握紧拳头贴在身侧,额头上隐约冒出跳动的青筋。
香荷并没有想要得到他的回答,径自说了下去。
“香黛把话带回去,隔天毓秀便来了,她说她能替花姨娘拿主意。我告诉她,不要另外安排男人了,我要你——彭少靖来入这个局!”
香荷慢慢的环顾四周:“为什么?你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老爷你知道,但是你不会承认。这个府中,有那么多的女人,生了那么多的孩子。可是,活下来的只有你们兄妹三人,还有便是几个庶出的女儿和我那个不中用的儿子。我们小姐,入府七年,没有孩子。还不容易怀了一个,有莫名其妙的没了。少爷,你知道这都是为什么吗?呵呵,因为,你有个好母亲,我们彭府有个好夫人啊!”
彭少靖哪里受得了别人如此污蔑自己的母亲,他怒吼道:“住口!你无凭无据,死到临头竟然血口喷人,污蔑我母亲!我看你根本就是本性难移。”
香荷狞笑:“没错,我是没有实质的证据。如果有证据,我便是豁出一条命,也要去刨了她的坟,拆了她的骨,挖出她黑色的心!我不怕死。死了,我就要到阎罗殿,去看看她在十八层地狱里受苦的样子!我就要去问问她!凭什么她的孩子能够健康的活着!我的孩子,却是要这样卑微的偷生!我要问问她,之前的每一个晚上,她是不是能睡得着!她会不会听到那些被她害死的孩子来找她讨说法!”
香荷说的激动,自然却并不如此,她看着因为愤怒满脸通红的香荷,淡淡的说:“这只是你的猜测,并不是事实。”
香荷好笑的看着梓然:“小姐,事到如今,你就别自欺欺人了。你难道没有怀疑过,那刘夫人为什么能那么安心的放你在身边?她抬你做平妻,为什么你入府多年她都没有抬你,却在死前成全了你?因为她知道,你必不会有孩子了。这一辈子,你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很放心的把自己的孩子交托给你,不怕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存私心。看看,多好啊,是不是?”香荷看着梓然不知喜怒的脸,道:“原本,我也是不知道的。我为什么会知道?我生了个白痴软骨病的孩子,生不如死的被困在那里。每天看着他,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的疼。不管如何,他终究是我的孩子!我恨老天爷!就算我做错了事,报应为什么要落在他头上?我恨自己,连累了自己的孩子。但是有一天半夜,我和孩子都饿极了!我好不容易哄睡了他,到了厨房想偷点吃食,在窗外就见看灶的婆子在你每天的宵夜里下药。那天夜里就只有她,另外一个,竟是刘氏身边的薛嬷嬷!她还嘱咐那婆子,每天都要记得下那避子药,别处了岔子。那婆子还道,从你入府便开始喝了,喝了这么久,哪里还能怀上身子!小姐啊!你可记得你有几次不想吃宵夜,便将它赏给了我们!后来我才知道,那药的药性异常凶猛,药效也是十分的持久。吃久了不但不能在有孩子,即使有了孩子的,也多是流产,在剩下的,便是剩下先天不全的孩子!我怀怀孕前,迟了几次你的宵夜,便生下了他……而你,就算刘氏死后无人给你下药,你那个孩子也是保不住的,就算生了下来,也不过是多了一个苦命的孩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