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雾去到昭远宫的时候,霍云霭正在批阅奏折。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屋里点了灯。外头不甚明亮的光照到屋里,和屋内烛光相和,将少年的眉眼映得有些冷硬。
听到于公公的通禀声,他淡淡嗯了一声,凝视着眼前的字迹,笔下不停,并未抬眼。
自从卞王逼宫造反一来,这些日子,奏折尤其得多。加上这些天许多事情都得他亲自过问,往常一上午就能批完的折子,如今到了晚上也没法完全看遍。
好在这两日大臣们上禀的事情虽多,但没一个人为了那些逆贼求情的。
因为刚开始时依然敢拼了命为郑天安说好话的人,如今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其余的人,都没那个胆子,去惹怒这天下最为位高权重、却也最为果决狠戾之人。
清雾进到屋里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少年执笔而书的清冷场景。
他独自坐在桌后,身姿挺拔容颜清隽。烛光照在他深邃的五官上,在侧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神色模糊,看不分明。
往日清雾来的时候,霍云霭即便再忙,也总是过来相迎,或者是唇角含笑地盯着她步入屋内,再不济,也会朝她望上一眼,给她个肯定的眼神。
可是今日,这些统统没有。他好似不知道她过来了一般,继续奋笔疾书。
清雾倒也并不将他的转变放在心上。毕竟他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每日里的政事足够让他心烦了,偶尔这样没有精力顾及到她,也是难免的。
清雾看他一时半会儿的应该也没法完成手边的事务,就要来了一碟点心,搁在了窗前的案几上。又看了眼霍云霭跟前的茶盏,见里面已经空了,想着于公公他们去昭宁宫安置她的物品了,旁人又等闲不能进来打扰霍云霭,便走了过去拿起茶盏,准备给他泡一杯茶。
谁料手刚出到茶盏的边缘,还没来得及用力拿起,手背一暖,已经被大手覆住。
清雾的动作瞬间停滞,而后慢慢侧首,看向霍云霭。
他却缓缓收了手,继续批阅。
“这种小事,不用你去。叫个人来就行了。”
少年的语气很淡。淡到让人能够明显察觉到里面的冷漠和疏离。
清雾怔了一下。
她努力放平自己的心绪,告诉自己,最近他经历的事情太多,这样应当是无意的。这便应了一声,将茶盏往外拿去。
谁知刚走几步,霍云霭的声音在身后再次响起:“我不是说了?这种事,无需你去做。叫个人来就可以了。”
清雾听他语气冷然,不由微微蹙眉。却还是耐着性子好生说道:“我这是打算让人给你……”
“不需要。”霍云霭说道:“我没让你做这个。”
如果刚才清雾自欺欺人,他不过是迁怒或者是心情不好,所以才那般对她。现在她听了少年这生硬的语气,已经可以十分地肯定,他就是真的专程针对她的。
清雾的脸色一点点地转为了苍白。
分明是他也不提前说声,就让人将她的东西拿去昭宁宫。如今倒好,她过来看看他,甚至都没说起那事,反倒讨了嫌。
她虽不是多话的性子,可也不是喜欢万事都憋在心里闷着的。霍云霭忽然就改了态度,甚至还打断了她没讲完的解释的话,让她心情也瞬间跌到谷底。
此刻她就算有心想要说明白,语气却也有些不佳:“你既是不让我去做,又不准人进屋伺候,那我现在打算去到外面,让他们给倒杯新的,又有何不对?”
至于手里拿着这个空的,因为霍云霭不喜手边搁了太多无用的东西,所以她顺手将这个无用的拿了起来,准备搁到案几旁边。
霍云霭看到清雾恼了,脸上的愠色慢慢消去大半。他将朱笔丢掷一旁,揉揉眉心,口气依然不善,“当年你是以女官的身份在此,自然可以。如今你贵为皇后,再做这样的事情,合适?”
清雾低垂着眉眼,微微勾了唇,“是你下了死令,寝殿和这个屋子不准人随意进出。如今你杯子空了,又不准旁人进来伺候,我连叫杜鹃进来都不行,只能自己动手。你还想我怎样?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干等着于公公回来?”
当初那不准旁人随意进这间屋的命令,是霍云霭亲口说的。这几年能够随意进出来给他斟茶倒水的,不过只有常年伺候的那几人罢了。清雾和他两个人在屋里的时候,顺手给他倒上一杯,早已成了习惯。
再加上如今宫人受伤颇多,近身服侍的骤然去了个小李子、寝宫里又少了个路嬷嬷,偶尔就会顾不过来。
而且,今儿早晨她也做了一样事情,也没见霍云霭怎样。到了现在,却是怎么都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