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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页(第1页)

酒鬼都不曾抬头,评价道:“年轻人,沉稳不够,浮躁了些。”说完,酒鬼率先呆了。恰好书生抬头,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不知是不是错觉。不过弹指,酒鬼神色恢复如常,取了自动飞过来的酒坛,只慢慢喝酒,不再言语。书生一派温和儒雅,冲他抱拳,道:“受教,受教。”再就默默的捡开黑白交错的棋子,依次归类,收好。见酒鬼没了与自己言语的兴致,起身回屋。酒鬼仍旧端坐小榻,望向棋盘,仿若其上还在狼烟四起,战火纷飞。就这么痴痴的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依碑图一局对弈,已是晌午,书生寻思着下山采买。之前备着的干粮所剩无几,还可以给那疯子带上几坛好酒。他曾细细看过那酒的红标,又觉着离疯子近时酒香四溢,心中不免有些嘴馋。安安稳稳的睡了一个午觉,下山去了。路过那酒鬼时,酒鬼还保持着之前的坐姿,小榻边放着一个倒立的酒坛,看来,一坛已经见底。那人没有抬头,书生亦没有扰他,径直出了院门,沿着不算特别平坦的小路下山。沿路景致很好,小路也十分宽敞。小镇上虽不十分繁华,却也熙熙攘攘一派热闹,门店摊贩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书生心中感叹:这,才有点人气……他一路走走逛逛,随意的置办了一些干粮,又寻着了疯子的酒。卖酒的是家老店,隔开很远就能闻见那浓郁的窖香。再对认一下店家自己贴的红标,确是“老窖”二字。小二十分热情,见生意上门,招呼的很是用心。用盅满了一杯酒水,直叫他品。书生接过,先凑近闻了闻酒香,再一口抿了,果然绵甜爽净,余味悠长。赞得一句“好酒。”小二听了很是得意,又拉着书生一番絮絮叨叨,从选材到酿制,装坛到窖藏一通好夸。最后拍着胸脯得出结论:“客官,您可有口福,这是我们云山镇上最好的酒,没有之一!”书生笑笑,要了两坛,并一再保证还会再来,才得以脱身。临走了,小二还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书生怀疑,若不是之前就拎着东西,自己这身板又稍显瘦弱,那店小二还会再硬塞两坛。记起某人,心中腹诽:“果真热情啊……”手拎着今日所得,预备回去。路过一间兵器铺时,老板候在门口,对他连连招手。书生停下,调转脚步,朝他走去。似是遇上了熟人。二人就在门口聊着,也不进去,不一会就不欢而散。书生这厢倒无甚异常,只留得那兵器铺老板在原地吹胡子瞪眼。手持重物,书生也不觉累,脚步依旧轻快,于那瘦弱的身形倒是不太相符。照着原先的小路,上山去了。回到院子时,看到那疯子靠在漆黑的墓碑上,微微仰着头,似是睡了。书生在院门停留了片刻,轻轻的皱眉。再就径直走过那一碑一人,回屋安置好东西。不过转眼的功夫,书生立于书桌前,找来笔墨纸砚,开始动手研磨。透过前面的推窗,刚好可以瞧见院中的身影及一旁的小榻。下笔流畅,飞快的勾得丹青一副。酒鬼以手撑头,紧盯空白的棋盘,眉宇间少许落寞。书生忽就记起了这么一句,“绝艺如君天下少,闲人似我世间无。”叹息,搁笔。垂钓又一日,酒鬼又靠着无字碑睡了,似是被书生开窗的动静打扰到了清梦。深深的皱了眉头,微侧头,睁眼。怔了片刻,起身,也不管身上掉落的花瓣。发丝、眼睫都有晨起的雾珠。酒鬼在小榻取了今日的两坛新酒,回屋。书生还立在窗户边没有动,微微诧异,酒鬼进屋的次数很少,基本没有,那个小院就是圈禁他的牢房。书生赶忙出得卧室,要看一个究竟。只见那酒鬼不知在哪寻来了一个葫芦,不大,样式也挺漂亮。酒坛就搁在四方的小餐桌上,开封了一坛,一手拿着葫芦,一手握紧了酒坛边缘,徐徐倒酒。液体汇成一股落入不大的壶口,瞬间厅堂里酒香四溢,坠入壶底的声音也是高低不同成了曲调。很快,一坛见底。那酒鬼不厌其烦,将另外一坛又如出一辙的灌了进去。手倒稳,滴酒不洒。那葫芦也是神奇,两坛酒水下去,看样子似还能装。让书生更加诧异的,疯子装好酒水后,居然抬腿跨出了院子――那个牢笼。书生赶紧跟着,临走不忘带上一坛老窖。心中知晓疯子这是要寻一个地方喝酒,自己也去凑凑热闹。对这要去的地方好奇得有如猫抓,按下不提。疯子知道那人跟着,却也不管,自顾自的走着。山后低洼处有一湾水塘,有进有出是塘活水。四周都是云山的其他山头,独独这处低洼水流汇成了湖泊,面积不是很大,摸约一亩见方。却也足够寒冬钓雪,夏日采荷。离岸边不远的水中立着一个亭子,茅顶,木制。蜿蜒的走道连着,微显破败。疯子就这么入得小亭,背靠亭柱坐下,双腿交叉置于坐拦上,拔了瓶塞,开喝。瓶塞用一根暗红色的布条系着,垂在他手指下方,晃晃悠悠。书生立于岸边踌躇着要不要跟过去,太阳毒,不一会就热得受不了,亦穿过走道进了亭子。也不打扰酒鬼,自己寻了另一处宽宽的围栏坐了,取了袖口扇风。“编戏的,你说你唤何名?”不想疯子却是开口问他,声音不大,但是低沉好听。书生赶紧起身,作得一揖:“在下姓薛,单名一个子字,字罒非。”酒鬼轻抿一口,随意道:“往飞,好字。”书生知他会错意,也不纠正,只是静静的等他下文。疯子一般视自己如无物,主动问起,这是头一遭。又是半晌无话,就在书生以为疯子不会再搭理自己时,听得疯子开口,声音低沉如水中的涟漪一般荡开很远。“我叫黎昕。”“黎昕兄,幸会幸会!”书生赶忙回礼,抱拳躬身的,一副寒暄的架势。这也是他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他叫自己名字。黎昕不再理他,转头望着水面出神。薛公子业已起身,再坐回原来那处似是不好,二人这都已互通了姓名了,再坐回去,显得疏离。内心纠结了数次,终是走到疯子那方围栏坐了。二人中间隔了黎昕的腿长。水面凉风习习穿亭而过,解了薛公子的酷热,一身粘腻的薄汗渐渐息了下来。离得近了,又嗅到了那老窖酒的浓香。正要去取搁在小亭那一边的酒坛,听黎昕开口:“可喜钓鱼?”“不可谓喜欢,倒也坐得住。”拿来酒,薛子又坐于原来的位置,笑笑的回他:“从前在家时,偶尔陪一极为心仪之人垂钓。大多时候,醉翁之意不在酒。”黎昕已变戏法一般变出一套渔具,钓竿、鱼篓、饵料一应俱全。薛子也不以为意,疯子这番能耐他早已见过,每每见他飞酒时就已能淡定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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