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吧,认真一点。”应松玄虽然同意她动笔,实则内心很不安,他有种不良的预感,这幅画多半是大难临头了。
叶若风原本没想那么多,听他一提醒,反倒紧张起来。提起笔战战兢兢地写了头两个字,简直把“瑟瑟”写出了发抖的灵魂。
“你的字太丑了。”应松玄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评价了。
叶若风正欲搁笔道歉,却见师父走到她身后,握住她执笔的右手,他说:“我教你,不可半途而废。”
叶若风跟随他的动作落笔,一笔一画慎重,缓慢而仔细。她手背上分明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来自他的凉意,那凉意却降不了温。她的手心却在悄悄发热,在冷飕飕的空气里捂出了薄薄一层汗水。
为了缓解紧张,她极力找话转移注意力,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师父,我小时候也不见你教我写字。”
“小时候欠的债,现在都是要还的。”他一边回答一边运笔。
说话牵动了呼吸,一股细微的气流在她耳朵上方盘旋,她隐约感觉耳根发热,多半是红了,偏偏还要被他看见。
“你是不是教你师兄写过字?”应松玄中途停笔询问,手仍停在她的手背上。
叶若风一时之间没想起来:“没有啊,阿隐师兄字写得很好,不需要我教。”
“一百遍宫规,是你一个人抄的?”
“师父——”叶若风想起了当时情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所以你是怎么教你师兄的?是像我教你这样?”他开始刨根问底。
“呃,没有这么仔细,也没有这么认真,写得也没有这么好……”叶若风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满,赶紧恭维一番。
“以后不准教了。”他的语气明明很温柔,要求却不容抗拒。
叶若风连连配合道:“我对我的丑字有自知之明,以后只能请师父教我,我不能教别人。”
“嗯。”他握着她的手重新提笔,一笔一画写完了最后那个“风”字。
他没有立即松手,也没有立即抽身,而是保持原有的姿势,站在她身后凝视这幅画。一切都好,除了龙飞凤舞的“瑟瑟”,第一眼见它格格不入,多看几眼竟觉察出莫名的可爱。他一时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他这是,在开心?
气氛有些微妙。
“师父。”叶若风望着那幅画说,“我喜欢这棵树。”
她心跳加速,等待他的回答,但他没有说话。她转过身去面对着他,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呢?”
她很确信师父知道她在问什么,但她没有听到那句“我也喜欢这阵风”。
空气在慢慢冷却,心跳在悄悄凝固,叶若风假装漫不经心地推开他的手,“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她走得甚是匆忙,带起一阵风。那幅画回到了墙上,那棵树仿佛在风中微微摇晃。
叶若风回到吟风居,迅速反省了自己的行为。她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明明前不久刚被拒绝过,她怎么能再次犯糊涂?
从瑶光岛回来之后,师父是与她异常亲近,她甚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纵容。但这背后的原因,她不应该错误地解读。
师父明确回答过,对她好是因为“师徒关系”,他是出于责任和义务这样做。至于这几日的变化,也许是出于愧疚,对当年不告而别的愧疚。也许他把对她的好当成是一种弥补。
无论如何,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并不相同。
叶若风再次提醒自己,若想维系长久的师徒关系,她就得藏好那份不该有的心思。有些问题她不该再问,有些话她不能再说。想要待在他身边,她就得假装什么想法也没有。
心里这样想了,行动上却很难控制。叶若风差不多花了一整日时间劝诫自己,却在夜里临睡前被一阵琴声吸引。很久以前,她第一次通过灵晰镜联系应松玄时,也听见过这段琴声。
“师父,我可以进来吗?”鬼使神差般地,她再次站在长廊另一端的门前。
“嗯。”琴声持续不断,并未停下。
叶若风进屋时,感觉一道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快又回到了琴弦之上。她不敢打扰,轻手轻脚走到琴台对面屈腿坐下,双手托腮看着对面那人。
琴音如清泉一般流淌,与他的声音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修长的手指在微凉的琴弦上拨弄,一勾一挑,每个细微的动作都好像牵引着她的心跳。
叶若风沉浸在灵动玄妙的琴声中,恍惚中似乎丢了心魂,直到琴声终了,一个泉水般的声音问她:“你要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