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韶哼哼唧唧不敢说话。
“这竖子!”段荣喝了一大碗水,畅快的吐了一口气,“居然要我跟在他屁股后面捡麦穗。郦先生白教你那么多礼仪了!”
娄信相哭笑不得,象征性的拍打了几下段韶以示惩戒,然后抬头看向茫茫麦田。
“今年这麦子长的真好,收成肯定不差,这下不用担忧粮食不足了。”
“是啊,吃了一个冬天的肉,着实是吃腻了。”
“阿母,等收完麦了,能不能做些新糖来吃,我许久没吃甜食了。”段韶在娄信相怀里趴了一会,感觉到自己老父好像已经消气了,又偷偷出声说道。
不想一抬头正好看到自己老父瞥过来的眼神,顿时吓的又把头埋进老母怀中。
……
就在御夷镇兴高采烈的收获粮食时,燕州上谷却是另一番情形。
“杜大郎,我也没粮食了!”一个粗糙汉子掏出破旧口袋,翻出袋底,对杜洛周展示,脸上神情难堪,“要不,你再去问问别家吧。”
身材不高,但是颇有几分雄壮的杜洛周抬起眼皮轻轻扫了一眼,随即低下头来,轻声说道:“谢谢阿兄。”
然后转身离开了面前连茅草屋都称不上的窝棚,窝棚前的男子情不自禁的跟着杜洛周走了几步,却又面色难看的止住了步伐。
杜洛周走的很慢,离开容易,可又能去何处寻找到吃食呢?
他抬头看去,一大片低矮窝棚挤在一块,潮湿的地面热气蒸腾,但是又因为空气不流通而积郁在窝棚上方,置身这片区域,又闷又湿。
窝棚区里来来去去的都是些形容干瘪的六镇流民,很多人骨瘦如柴,衣不蔽体,他们也不知道要干嘛,只是无措的在路上走着。走着走着就一声不吭的倒下,甚至地面上早已经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不知道是生是死的人。
杜洛周辨了辨方向,准备再去找一个与自己一般柔玄镇出身的镇兵同袍家中借粮,但是正要迈步时,忽又长叹一声,只怕他家里也无余粮了吧。
杜洛周就这般呆在原地半响,又想起了家中饥饿的老母,咬了咬牙,向居庸县城走去。
这一大片的窝棚其实就是沿着居庸县的外城墙搭建的,杜洛周七绕八绕,钻出窝棚区,抹了抹自己身上脏的不成样子的衣裳,低着头顺利走进了县城。
这不禁让他长松了一口气,今日不知道为何,门口看守的兵卒居然不在了。
“走啊,听说县中大豪寇氏庆贺母亲杖朝之寿,在府门前大摆宴席,凡是过去庆贺的,都能白吃一顿!”
“还有这等好事,快走快走,寇氏可是一等一的大族,不知道这次又烹调出什么美食!”
杜洛周正站在道边思量该去哪里讨食的时候,却被身后两个匆匆跑过的人撞了一跤,未等他找这两人算账,就听到了从风中传来的他们交谈的只言片语。
杜洛周顿时面露喜色,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沿着刚刚那两人的方向也埋头跑去。
不多时,他就来到县城最中心的位置,此时这里已经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仿佛整个县城的人都聚在这里了,甚至他还看到原本应该守城的兵卒也挤在人群里探头探脑。
“劳驾,让一下。”杜洛周小心的从人群之中挤进去,许久未洗漱导致的身上臭味,惹的他经过的人群一片骚动,纷纷掩住鼻子侧身闪避。不过这也让杜洛周得以顺利的挤到最前排。
只见一条条长方形案几沿着寇氏大宅外墙排开,案几下铺着精美的白色镶边芦草席,杜洛周没有去数到底有多少张案几,他的眼神已经深深被案几上的食物给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