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从后排头来的目光,不算太冷,但凛凛得让于丛有些忐忑,网约车司机还在播着奇闻异事的有声书,车厢里的气氛怪得要命,直接编进这本有声书也不为过。
车窗外的景色变了几次,于丛终于抬起头,稍侧着脑袋,企图从倒车镜里看一眼后排的人。
姜清昼冷冷地看着他,好像已经盯了许久,遇到了于丛惴惴的目光,才移开脸,望着车窗外。
高速运行的车窗把景象扭曲成一些很奇妙的图案,姜清昼忽然记起某年暑假,他和于丛一起参加社团的活动,去西南玩了整周。
到哪都是山水,一群人窝在车上观察野生动物,笨重的犀牛群横渡,苔藓和不知名的植物爬满了河岸,大片的灰褐色与点点青翠,和眼前的样子很相似。
不过犀牛变成了楼,而苔藓化作了护栏。
下了高架又堵了段,司机悠闲地吹着口哨,瞟了眼挺直着背的于丛:“你赶时间啊?”
于丛转过头,脸色空白:“没有。”
司机打量他一会,又偷瞄着后排坐着的人,没问第二句。
“这个时间老堵的哇,没有办法。”司机不敢跟姜清昼搭话,转头跟于丛聊天:“你们赶着做什么伐?”
“不赶时间。”于丛脸色有点僵地说,余光看见后视镜里姜清昼阴沉的脸。
车子拐来拐去,在单行道上转得昏头转向,终于到了那扇黑色的铁门前。
傍晚时分,路上的行人依旧寥寥,几个背着书包的学生吞吞吐吐地往前走,把满地的梧桐叶踩得咯吱响。
于丛下了车,眼皮耷拉着,站在原地不动了,准备目送姜清昼进门的态度,不过关车门的时候他看清了门牌号,简洁明了的一个地址,路名加上个数字,和姜清昼在海华提出来的要求一样。
“进去坐坐。”姜清昼开口。
于丛肩膀塌了点,没抬头,语气很低:“不了吧。”
“还有点细节,忘了提。”姜清昼脸色没变,不容置喙地说完。
5
姜清昼说完,一点眼神都没再给他,刷了指纹走进去,一边走一边脱牛仔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短袖。
于丛站在门口,抿着嘴看着他宽阔的肩膀,人天交战了会,垂头丧气地跟了进去,一边跟着他,一边做心理建设,反复地强调这是工作,千万别多想。
入室的门前多了块木板,浅褐色的,下方铺了黑色的碎石,看上去是这才弄好的,于丛站在侧门外,脸上有不太明显的挣扎。
“不用换鞋。”姜清昼把牛仔外套甩进门边的篮子里,“进来吧。”
一样的话,他说得比前几天温和许多。
于丛说了声好,同手同脚地跨进玄关,姜清昼瞥他一眼,不知道摸了哪堵墙,天花板上的灯亮了起来,不锈钢外壳裹着惨白的光,阴森森地照亮了室内。
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些新增的物件,便捷的咖啡机和立在客厅中央做柜子的小冰箱,还有堆满了烟头的陶瓷碗。
“坐。”姜清昼又重复同样的话,然后坐进对面的椅子,从地毯上扯过一个笔记本电脑。
于丛反应很慢地坐下来,找了半天发现没带随手用的软皮本,呆了几秒,打开了手机备忘录。
姜清昼把电脑放在茶几上,又转了个向,朝于丛的位置推近。
他脸色很冷,语气很严肃地开始介绍起这次要展的东西,从美洲的艺术品说到了欧洲,又跟于丛强调了分区的问题。
于丛脸色平静,变成了工作时候的样子,看了几页,有点困惑地问:“这个下面的数字,是这幅画的价格?人民币?”
“不是。”姜清昼言简意赅,“是美金。”
他消化了几秒,眼里全是不可置信:“这些,到时候都会到现场展出?”
“嗯。”姜清昼从心底觉得镇定下来,觉得为临时借口找到了一些真实存在的细节。
于丛没缓过来,皱着眉打断他:“等一下,你之前没说展品的价格,到这种级别的话,安保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