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雅俗已经把整本《声律启蒙》背的滚瓜烂熟,《唐诗三百首》也熟背上百首,不过都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且会背和会写是两码事。
长青的媳妇尘缘挺着四五个月大的肚子,在她小院里时不时来回踱步,三爷家长平的媳妇怀若也传来喜信,雅俗一有空就去二嫂院里看看二嫂,学着二哥也用耳朵听听二嫂的肚子,好奇里面的小宝宝该有多可爱,会不会和恩奕一样。
大老爷和三老爷官运亨通,长春、长青、长平几个也仕途顺畅,三友和长安在家塾发奋苦读,恩字辈的大孙儿已经学会认字,年轻的媳妇们也先后挺起了肚子,就在大房三房一派贵和祥泰的景象时,二房里妻妾斗法,搞得是鸡飞狗跳。
浩然二老爷是个实打实的多情人,恨不得要做所有女人丈夫的那种,虽然如今年纪大了,渐渐收住分寸,但是多情本性难改,很难专情对某个人。
贾夫人是他的结发妻子,少年玩伴,二爷对夫人敬爱有加,信任有加,夫妻间是相互盟友,彼此谋士,那份深情是对彼此的保护,反过来也是最伤人的利器。
薛姨娘是个纯爱女子,是个让正常男人一看就想给予她依靠的女子,她身上所具有的那种对丈夫长在心间,刻在骨子里的爱,几乎是普通人心里长不出来的纯粹,她不光爱二爷,也用心去疼爱二爷的每个孩子,倾尽其所有的付出,这也让她得到了家里所有公子小姐的认可,即便是夫人所出之子,也都敬她一声姨娘。
李家上几代少有纳妾,几乎都是一夫一妻到老,兄弟分家早,父母也没教给过处理妻妾关系的经验,所以二爷这些年对待房里事,完全凭着良心做,厚了这个,怕薄了那个,日子久了,便努力将一碗水端平贯彻到底,凡有规矩的按规矩,没规矩的都一样。
府里许多皇赏用物,贾夫人和薛姨娘都拿一样的份,叫一个开心,一个堵心。
姨娘开心的花蝴蝶一般,便跟个小孩子一样粘着老爷,用上一万个心服侍。夫人堵心了,就找机会跟老爷斗嘴,二人吵吵闹闹,三不五时闹故事。
随着年纪渐长,二爷精力不如从前,加之近期天气暑热,心情闷躁,夜里总睡不好,便天天宿在薛姨娘处,都有些精神不济。薛姨娘倒是善解人意,天天换着花样为二爷进补,荤素搭配,煲汤炖膳,饮食十分讲究,怎奈二爷就是一时半会儿提不起精神。
这一日,薛姨娘心中有个计较,但是没想好措辞,如果计策得当,或者说正中二爷心意,必然哄的二爷离不开自己,但如果不和二爷心意,搞不好弄巧成拙,就怕会便宜了夫人那里,而且还会触犯家法,但是撂开手不提,薛姨娘还是舍不得,总想着试一试。
这晚半夜,二爷又醒了,起身坐在床边。薛姨娘也起身依偎在侧,床上垫着紫竹簟,屋里彻夜点着一盏烛光微柔的琉璃灯,掐丝珐琅缠枝纹凫式炉里焚着二爷喜欢的瑞脑,风扇冰盆备在一旁。二爷因睡不好,坐在床边想心事,脸色沉沉的。薛姨娘想到早上的事,决定赌一把试试,于是小心试探二爷说:“老爷,你最近身上不爽利,半夜总睡不好,妾身担心的很,想为你分忧,唉!”最后一口气叹的很温柔。
二爷就算睡的再昏,脑子也异常精明,知道薛氏话里有话,就说:“有什么事直说,你我之间不必绕弯子。”这平静的语气加上平静的表情,让胆小的薛姨娘都有些退缩。
薛姨娘把事在心里过了两遍,轻声小心的说:“老爷,您最近有些精神不济,妾身想,如果老爷愿意,妾身能弄两枚药丸子来,让老爷您松活一下,事情也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薛氏说的很忐忑,说完连喉咙都在跳。
如果有倾心理解的妻子一旁约束,二爷或许能像大哥三弟那样自制律己,用心保养身体,可是因为夫妻间的不和导致二爷一向任性惯了,听到薛姨娘这话,简直正中下怀,不过心机深沉的二老爷必然不会留下任何口头允诺作话柄,只半天不说话的缓气。心细的薛姨娘在微柔的烛光下,观察到二爷脸上一抹一闪而过的若有若无的笑意,就知道自己压对宝了,这东西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来,二爷用不用是迟早的事,但肯定不会怪自己。
缓了半天气,二爷只说了一句“睡吧”,复又躺下,薛氏如获至宝,心里激动到天亮都没睡着。
早起薛姨娘心情愉快的伺候二爷穿衣,二老爷眼睛瞥见薛氏那没心机的样子,暗暗好笑,为了让薛氏早点把东西给弄来,等薛氏替自己收拾好了,二爷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最近宿在你这,让你天天破费,你份例少,现下孩子小,要花费,月例钱够不够用呀?”
二爷对薛姨娘除了每月给的月银,一年到头赏赐不断,饮食穿衣也是公中的钱,孩子的开支全部另有份例,薛姨娘跟了二爷后就没愁过钱的事,今天被这么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睁着水灵的眼睛看着二爷,忽见二爷转身吩咐下人:“姨娘最近辛苦,去账房支三个月月例,来赏给姨娘。”说完后还冲薛姨娘狡黠一笑,都没等薛姨娘反应过来谢赏,就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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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娘刚刚被二爷迷的神魂颠倒,好容易回过神来,心里美美的想着:“连钱都先给了,这是叫我立马办事啊。”薛姨娘高兴不已,暗叹自己的聪明。
二老爷赏赐薛姨娘的事传到贾夫人那里,贾夫人气的当即摔了茶盏,虽说平日里赏赐不断,但那都有规矩定例,何况但凡薛姨娘有的,贾夫人也从未少过,像今天老爷这般格外开口赏赐,加之薛姨娘最近几乎夜夜受宠,贾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若是雅颂在还能宽慰几句,劝上一劝,现在雅颂嫁人了,余下的两个就算了吧,不要自己宽慰她们就好了。
贾夫人心里窝火了半日才缓过劲来,想要怎么收拾薛姨娘,因为上回二爷的调教,薛姨娘最近十分老实,一时想找她的错也难,不过贾夫人在府里从来说一不二,就连老爷平日里也不曾有一点不敬夫人,很多时候都让着夫人,薛姨娘因此也有些畏惧贾夫人。
二爷和贾夫人都出生贵族,对皇宫勋贵家族的所有规矩无不通透,在治家理事这块,贾夫人可是一把好手,多年家业繁盛她功不可没,府中里里外外都把持的稳若金汤,下人们令行禁止,丝毫不曾有过什么内外进出差错,哪怕一只苍蝇飞进来都逃不过府里层层看管的法眼,外头人想动一丝想法都没辙,当然,府里有任何风吹草动,贾夫人也都了如指掌。
话说薛姨娘这头觉得事不宜迟,于是让心腹出府去托人把东西悄悄买来,贾夫人这边立马得到消息,但是没阻止,就是要让薛氏把东西弄到手,好在她屋里来个人赃并获,到时候处置她就有说法了,二爷就是再宠薛姨娘,到时候也不会驳夫人的颜面。
因为贾夫人的欲擒故纵,薛姨娘事办的很顺利,东西不但下午就买回来交到薛姨娘手上,心腹小蝉还按薛姨娘的吩咐买了一只胖甲鱼回来。薛姨娘想着晚上给浩然二老爷炖个甲鱼汤,再做两个凉拌的菜,现在有了这药,二爷晚上一定会来和自己好好消遣的。
薛姨娘人逢喜事精神爽,吩咐小厨房把甲鱼收拾好,然后清炖,再弄个酸酸的黄瓜丝拌凉粉,又让丫鬟把院子屋子都再打扫一遍。
薛姨娘把药丸放在梳妆盒里,自己从顶箱柜里拿出一套青绿色的撒花罗衣换上,梳一个弯月髻,戴上赤金仙宫夜游分心,云头绸鞋,因二爷不喜浓妆艳抹,加上二爷每次回来的又晚,薛姨娘本就皮肤好,很漂亮,所以不曾描妆,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向着镜子拿着两副耳环对比着,不知戴哪个好。
贾夫人一得到消息,觉得是时候该收拾薛姨娘了,于是带着一群仆妇往薛姨娘的院里来。
薛姨娘住的院子名岸芷汀兰,一看就知她很受宠,院子地方宽敞,虽不如贾夫人的燕禧堂,但跟几个雅的院子一样大。院内花草有专人打理,修剪的十分精致。薛姨娘住在坐北朝南的五间正房里,进了屋里面,布置虽不如燕禧堂精雅,但也显得格调非凡,奢华讲究。博古架上的贵重摆设不少,都是二爷平日里赏的,二爷常宿在这里,不能显得寒酸。在二爷这些年的熏陶教导下,薛姨娘很会收拾屋子,鉴赏眼力不差,房间摆设在华丽中透着诗意,即有富奢的绚彩,也有名家的古旧,看起来比一般官员家主母的屋子典雅许多。隔开明次的落地罩上悬了片玛瑙珠帘,温光润泽,薛姨娘坐在里面,隐约显得如一位诗画中女子,温柔恬静。此时薛姨娘正在对镜开心小陶醉着,突然夫人大驾光临,直接进了屋里,眼神冷冷的看着她。
薛姨娘见夫人到来,一时惶恐,因为夫人自来看不起自己,岸芷汀兰里夫人几乎不曾来过,今天夫人来又面色不善,薛姨娘连忙起身下拜行礼,吩咐丫鬟看茶。
贾夫人进屋看见薛姨娘还坐在镜子前打扮,想必平日里就是这么狐媚二爷的,更加生气,直接就明间太师椅上一坐,压根不理会薛姨娘的殷勤。丫鬟小蝉机灵,马上茶就上来了,薛氏正准备亲手端给夫人,没想到贾夫人看都不看她,直接吩咐一个字:“搜。”
跟随夫人一起过来的一大群人,顿时将屋里翻的乱七八糟。
薛姨娘心头一慌,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到底哪里惹了夫人,一时端着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贾夫人的丫鬟很快从薛姨娘的梳妆匣里翻出药丸,当装着药丸的小盒子呈给夫人从薛姨娘面前过时,薛姨娘吓得直接砸了茶碗,贾夫人对薛姨娘眼睛一扫,薛姨娘自知大祸临头,还不等夫人发话,就立刻跪了下来。
薛姨娘的三个孩子除了长生在国公府家塾里读书,两个小的都养在薛姨娘身边,当时两个孩子在院里玩,突然看着嫡母这么大阵仗来找自己的娘,也都怕娘吃亏,就跟着进屋子里,站在娘身后看着。
如今人赃并获,薛姨娘无可抵赖,她虽不怎么聪明,但还是有眼力见的,知道这事现在只能自己一个人咽下,绝不能带累二爷名誉。
未知薛姨娘会有怎样遭遇,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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