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盼也想不明白龙伯此举的目的,只能说:“感情本就奇怪,染上它的人会变奇怪,无可厚非。”言闭,一时无人再说话。常言道,人一闲,就容易胡思乱想。沈渊平白无故地想起昨晚的情景。实在搞不懂汪盼为什么要咬他,说的那些话也让人起鸡皮疙瘩。不过,肉麻归肉麻,回想一遍那话,他居然想笑,而且是止不住的,发自内心地想笑。想着想着,沈渊便扬起嘴角。汪盼看见沈渊面露笑意,脸通红通红,便蹙起眉。他看向沈渊脖子上的红淤,虽然沈渊把衣领立了起来,但仍若隐若现。索性,两人纷纷红着脸,不说话。半晌,汪盼举头送目看眼太阳方位。日正当午。他故作镇定对沈渊道:“走吧。这个时间,何梦访他们应该向岛主解释清楚了,我们去接应他们。”“他们来干嘛?!”沈渊没料想到何梦访、向延也会出岛来。听闻沈渊语气是吃惊中带着点失望,汪盼一反常态地反问他,“怎么,你不想他们来?”沈渊也不知被戳中了心事,还是什么其它不知所谓的原因,竟然有些心慌。他断然否定:“才没有呢!”汪盼暗暗一笑,“走吧。”沈渊提步向宇文明府外走去。两人已拉开一定距离,汪盼却还立在原地不动。他凝视着那道修长明媚的背影,见正午阳光洒落在沈渊身上,那活泼地左右摇摆的高马尾,叫光耀得乌黑油亮。回想岛民记忆中白发的沈渊,汪盼自言自语,喃喃一句,“岛主,我舍不得阿——”当然,沈渊大概率没听见这句。--------------------寻真三二人沉默无言地在昂琉湾大街上走着。沈渊摸了摸右眼的眼罩,想不明白,木柿拿视力做什么,她眼睛明明很好啊。他猜木柿大抵是被逼无奈。只针对四十年前那群对她们母女群起而攻之的人,木柿有选择性的在浔武传疫,并无泛滥,其做法不能说错,也不能说对,只能说是有理智的疯狂。鬼域发生什么他不清楚,但浔武的事他了解。那百姓不明事实却赶尽杀绝,木柿触底反弹的力度也相对狠绝。哎……如果各自退一线,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不过,他与木柿无冤无仇,相识不久,有什么原因她要拿自己视力呢?“在想眼睛的事?”汪盼突然凑近,低声道:“可以把我的视力给你。”沈渊猛地回神,忙“呵呵”干笑两声,说:“不用……我想不明白,木柿为什么要拿我的视力?”他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恐怕只有木柿本人才能解答。他摇摇头,望了望湛蓝深邃的天空,又奇道:“木柿为什么求我杀她?”汪盼道:“有时,往往只一个念头就足够支撑一个人活着,目的达成,那人也就无可留恋了。”沈渊低头想了一会儿,才道:“那木柿太可怜啦!只靠一个念头活着。尘世风花雪月,好友亲朋,多值得留念呐!”汪盼又道:“风花雪月虽好,也有离开落幕的时候。烟火过后的黑夜往往更寂寥。”听闻,沈渊朝汪盼看去。漆黑的凤目,一副严肃的样子,不经意间却会流露出温和的神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差呢?真叫人琢磨不明白。“阿……”汪盼试探性地叫沈渊,“阿、阿渊……”“嗯?”沈渊回应到他。汪盼踌躇好一会儿,终是支支吾吾地说:“中……中午了……我们……我们吃完午饭再……再去接何梦访他们吧……”“好啊!”沈渊回答得十分干脆。他没有拒绝,汪盼长舒一口气。午时,阳光明媚,车马行人熙熙攘攘,来往不绝,沈渊与汪盼并肩而行,那一青一白的修长身影鲜活了一方天地。汪盼带沈渊走进沃野馆。两人一经落座,汪盼便唤来小厮,先点了两小坛遗子春,再叫沈渊点菜。少顷,菜上了一桌,沈渊吃得欢着呢。“阿渊……还记得在浔武客栈里……你、你说要告诉我什么吗?……”汪盼仍是小心翼翼,嚅嗫地问。沈渊放下酒,眨巴眨巴杏眼,微微歪过脑袋,一脸茫然地问:“告诉你什么?”知道他记不住,没想到真忘了。汪盼叹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道:“在浔武客栈你把我灌醉后,我问你:‘为什么喜欢喝酒,酒这东西怎么难喝’,你说:‘以后再跟我说为什么’。”沈渊眉毛快拧成麻花了,依然想不起来自己有跟汪盼说过这个。他笑道:“我不过随口说说,你无需知道我的为什么。”“我想了解你!”汪盼注视着沈渊的双眼。他坚定而虔诚地低吼出声。沈渊忽地想到昨晚汪盼附在耳边说的那些话。再看汪盼,那眼神炙热而真诚,叫他拒绝不了。虽然不记得什么时候跟汪盼说过,但要解答也不难。他微微一笑,招手唤来小厮,点了盘多加辣椒的辣子鸡。不一会儿,小厮将菜端上桌。沈渊对汪盼道:“你吃一口辣子鸡嘛。”因要辟谷,汪盼犹豫一会儿才动筷。他在辣椒堆中翻找好一会儿才找出一块鸡肉。辣子鸡入口那一刻,沈渊藏在酒杯后的唇也轻轻一扬。偷笑之后,他小嘬一口遗子春,待酒一入口,汪盼便呛出咳嗽声。“咳咳!……”汪盼的脸辣得通红,半张着嘴,隐隐约约能看见粉粉的舌尖。顺势,沈渊递过去一只盛满遗子春的酒杯。汪盼忙接过,刚送到唇边,一股酒香飘来,他放下酒杯,沈渊却笑问:“怎么不喝,不是辣吗?”浔武之后,汪盼很清晰地了解到自己酒量。他淡道:“喝酒误事。”“你不喝怎么会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喝酒。”说着,沈渊用食指轻轻点了点酒杯里的遗子春,伸到汪盼眼前,“来嘛,就一滴,不会误事的。”他不知道此举多具诱惑,汪盼愣了半晌,轻轻推开他的手,“大庭广众。”说罢,拿起面上酒杯,轻轻用舌尖碰了一滴。“什么味道?!”沈渊欣喜地问。汪盼看眼沈渊,蹙眉,“苦涩中带着辛辣。”意料之中。沈渊淡然道:“梦访和向延也这么说——”“你口中的酒是什么味道?”汪盼反问。“我?”说着,沈渊夹起两块辣子鸡中的辣椒往嘴里放。只是辣子鸡中的鸡块便叫汪盼辣得嗓子冒烟,那辣椒的辣度可想而知。他忙制止沈渊此举,只听“咕咚”一声,沈渊竟然面无表情地吞下了辣椒!“其实,我感觉不到辣。”沈渊笑嘻嘻地说:“所以酒在我嘴里只剩下苦涩和醉意,倒也没那么难喝,久饮之后的回味反而挺香醇。就像茶,初入口时苦涩,可时间长了就会回甘。”汪盼悄无声息地夹起一只辣椒放到嘴里,咀嚼二三,瞬间口中像火烧一般,灼热刺痛。“不能吃辣就别吃嘛。你又不是我。”沈渊现在的心情很矛盾,既感动,又觉得汪盼此举很没必要。汪盼忍耐压制着口中刺激,面上一如方才的沈渊。少顷,吞咽下肚,他哑着声音道:“那,那糖炒栗子又有何缘故?”“我说因为一个梦,你会笑我吗?”沈渊像一个孩子似的问汪盼,小心翼翼。“怎么会呢——”汪盼摇头道。沈渊低头“嘿嘿”地笑了笑,看样子不太好意思说出那个原因。酒壮人胆。他拿起桌上酒坛,豪饮半坛,一擦嘴边酒渍,道:“大概在被母亲关起来的那段时间,我每天睡觉都能梦见一个人,不过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样貌。梦里那个人很温柔,搂着我,轻轻地拍我的背,像得风寒时母亲对我那样。他说:他也在经历一件让自己很难受的事,叫我不要怕,他会一直陪着我。有一次,母亲一整天都没差人送饭来,我饿得肚子咕噜噜地直叫,只能睡觉以缓解。当然,那人总如期而至,不过那天他表现的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