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上次一样,关门时留下一条缝隙,然后把自己耳朵贴近,窥听着许敬亦的声音。但是听不清楚,阳台毕竟离得远了。不过能听出许敬亦的语气罕见地并不怎么好,这应该是一通并不愉悦的电话,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许敬亦挂断后,继续喝起了酒。时间来到十点半,以往许敬亦这时该休息了。李润希打开门看见阳台上还亮着灯,许敬亦窝在吊椅里边儿,只能看见两条长腿还有一截手臂,手指松松蜷起下垂着。桌上的酒不知被喝了多少,李润希看见玻璃杯里只剩下一点儿底。“亦哥。”李润希推开阳台门,弯下腰轻声呼唤:“我带你去睡觉吧。”吻许敬亦已经醉了,眼睛半张着没什么反应,只是沉默地盯着桌子。李润希于是坐到他旁边的小凳子上,回想起刚才自己在房间用手机查到的,关于许家。那的确曾经是个底蕴深厚的大家族,数不清的荣耀和光环,只是近二十年来,已经没落太多。许爷爷之后,最可能有大成就的是独子许玉山,许玉山年轻时候就已经习得一手好字,如果不是后来发生意外,许家现在也不会是这般境地。李润希看到书法论坛上很久之前有人这么问;【许玉山老师虽然不行了,可他儿子不也很厉害吗?为什么没有继续家族的荣耀?】底下有人七嘴八舌讨论过几句,并没有什么确切的结论。李润希不禁猜想着:许敬亦成长的这二十几年里,恰好撞见许家没落,那他是在怎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呢?想到这里,李润希抬眸看向许敬亦,阳台的灯光柔柔地洒下,照亮许敬亦的半边脸颊。他的眼睫垂着,挺拔的鼻梁上落下灯光,聚集成一条不太明显的亮线,整个人好似一尊温柔俊美的雕塑。李润希发现自己对许敬亦的了解少得可怕,只知道他现在开着一个酒吧和一个文物修复工作室,好像不缺钱,但也看不见他挥霍,他身上始终给人一种平和宁静的感觉。就算世界乱套,他似乎也能有条不紊,是所有人都喜欢的那种可靠的人。可相处久了李润希发现,许敬亦的温柔是有边界的。他会无比认真地听你诉说苦恼,找出最有效的话语安抚你,或者尽力帮助你。但是他并不会对着你倾诉他的烦恼。许敬亦无疑是大众意义中的那种,好得不能再好的人。不过他的好对谁好像都是同一种力度,同一种态度,没有谁特别。哦不。李润希想,如果说有一个人还算特别,那就是自己。毕竟许敬亦让他走进了许敬亦的生活里。许敬亦会默默关注着李润希的所有细节,不动声色地教导,永远耐心。为什么呢?真的有人会仅仅因为善意就对另一个人好到这种地步吗?李润希心底里隐隐有一丝侥幸,是不是自己,也算有一点点特别?比如现在,许敬亦在没有路绍祺的场合,也会在自己面前喝醉。那至少说明自己对于许敬亦来说,是安全的,是信任的吧。李润希思绪万千,身旁的许敬亦突然动了动。李润希吓了一跳,连忙看过去,就见许敬亦闭上了眼睛,好似睡着了。的确已经过了他平常睡觉的时间了。李润希长久地,放肆地打量着许敬亦,从眉间到下颌。他没告诉许敬亦,其实他今天也有点难过。
许玉山和林寒蕾今天的话,虽然难听的都说给了岑清怡,可那些话却也正正好砸在李润希的头顶。论门当户对,李润希比岑清怡还差了千万倍,论个人能力,李润希更是输了不知几个等级,最最重要的,李润希甚至连性别都不对。他像个小偷一样,披着乖弟弟的外皮,享受着许敬亦无微不至的好,背地里却悄悄的喜欢着许敬亦。可一旦明确了自己对于许敬亦的感情,李润希就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去曾经的位置。比如现在,他很想,很想靠近许敬亦。偷偷的,轻轻地。李润希缓缓起身,朝着许敬亦俯下去,越来越近,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羽毛一般的吻,李润希选择落在许敬亦的额头,今夜的许敬亦不开心了,他很心疼。就一下,李润希快速离开。然后他便陡然对上了许敬亦睁开的双眼。几乎是瞬间李润希的脸颊就烫了起来,惊慌和无措迅速占领他的脑袋,他立马跳开一步,急忙地说:“亦……亦哥。”许敬亦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李润希身上,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好似李润希是一团空气。许敬亦醉了,不会记得的。反应过来之后李润希突然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刚才他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膛跳出来了。等心跳慢慢平复,李润希才拉起了许敬亦的手,“我带你回房间睡觉吧,许敬亦。”真是大胆,现在敢叫大名了。但李润希心里很满足,好像这样他和许敬亦就是平等的。那些年纪、能力、家世阅历等世俗通通不复存在,他只是喜欢许敬亦而已。许敬亦缓缓站起来,随着李润希的力道跟在他后面。李润希这次大胆了许多,他把自己的手紧紧地嵌入许敬亦掌心,就像普通情侣牵手那样。然后像以前一样,把许敬亦带进卫生间,等他洗漱。水声响起的时候,李润希呆滞地盯着自己刚才牵过许敬亦的那只手,以前只是牵许敬亦的小拇指就能让他激动很久很久。现在牵了手反应倒是没有之前大了,但是,觉得不够。人心向来如此,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李润希每天都在反省自己喜欢许敬亦这件事,可无论他如何重想开头,打了无数比方,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只要遇见了许敬亦,他还是会喜欢。任何一个和许敬亦对视的顷刻之间,李润希都会千百遍控制不住地喜欢上他。正如当初在那个破旧的好人家餐馆,李润希一眼就为许敬亦沦陷。过了一会,水声停了。门刚打开,李润希就把手伸了进去。他准确地牵住许敬亦有些烫的手,把人拉出来。把许敬亦安顿上床后,守着他闭上眼睛。夜很静谧,所以心跳藏无可藏。不过李润希不害怕,他知道许敬亦明天什么都记不得。他轻声唤:“许敬亦。”这三个字在他心头绕了千万次,开口时却并不怎么熟练,甚至是有点陌生。“许敬亦。”“许敬亦。”“嗯。”李润希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