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荀裕在众臣的簇拥中出来,并不发一言,只是时不时微笑致意,又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皇帝御赐的重华宫。
重华宫雕梁画栋,在初冬温暖的日光照耀下,更显金碧辉煌。
太监宫女们恭恭敬敬地迎在门口。侧厅的软榻上,沈钧却悠闲自在地躺着,时不时抓起一把果子,好玩似的扔到半空,又精确无误地用嘴接住。
听到熟悉的脚步,沈钧轻笑着往门口扔一粒果子,果子却未落至地上,被恰好进来的荀裕接在手中。时机把握得刚刚好。
沈钧用帕子净了净手,从软塌上坐起来,笑眯眯看着荀裕道:&ldo;今日第一天早朝,拂尘感觉怎么样?&rdo;
荀裕看一眼屋子里新增的太监宫女,心知这群面生的人里头到处都是别人的耳目,挥手让他们出去。
&ldo;皇帝派人送来了很多东西。&rdo;沈钧指了指桌案叠放整齐的锦盒,随手倒两杯茶,递给荀裕一杯,自己端起另一杯,&ldo;这云南贡茶的味道不错,拂尘也尝尝。&rdo;
荀裕闻言抿了一口,正要说话,却听门外一人禀道:&ldo;昭王殿下,王天道王道长求见。&rdo;
荀裕放下手中的茶杯,与沈钧对视一眼,&ldo;你说的对,我们不用去找他,他就会自己找上门来。&rdo;又大声道,&ldo;请他进来。&rdo;
&ldo;贫道见过昭王殿下。&rdo;
&ldo;王道长无需多礼,不知道长大驾光临,所为何事?&rdo;
王天道掏出一个药瓶,躬身递在半空,&ldo;贫道听闻昭王殿下正四处寻找天蠼毒的解药。恰巧天蠼毒正是贫道所制,故而也知道如何解毒。特奉上解药一瓶,孝敬给昭王殿下。若要解天蠼之毒,病人只需每日膳前服此药三粒,一日服三次,连服七日,即可完全化解天蠼毒毒性。请昭王殿下笑纳。&rdo;
&ldo;王道长有心了。道长亲来送药,荀裕感激不尽,正好父皇今日赐我一对金麒麟,便赠与王道长去,也算是礼尚往来。&rdo;荀裕伸手接过药瓶,又唤道,&ldo;来人,把父皇御赐的金麒麟拿来。&rdo;
王天道忙摆手道:&ldo;岂敢岂敢?区区几粒药丸罢了,哪里费得了什么事?怎敢讨昭王殿下的回报?况且,金麒麟乃皇上御赐昭王殿下之物,价值连城,贫道乃出家之人,更没有这样的福分享用。&rdo;
&ldo;王道长若不收下,荀裕心中委实难安。&rdo;荀裕说着,转而正色道,&ldo;其实今日即使王道长不来找我,我也会抽空去贵府找王道长。实不相瞒,我想请王道长帮我一个忙。&rdo;
王天道眼神闪了闪,垂着头道:&ldo;昭王殿下有何吩咐,只管直言,只要贫道能做到,必不推辞。&rdo;
&ldo;我想找王道长要一个人。&rdo;
&ldo;不知昭王殿下想要谁?&rdo;
&ldo;道长的第七十九号死士,阿炀。&rdo;
王天道看他一眼,略一沉吟,稍显为难道:&ldo;不是贫道不肯,只是阿炀经常记不得事儿,偶有些癫狂之症,虽力大勇猛,出手却没个轻重。贫道怕他鲁莽,冲撞了昭王殿下。&rdo;
荀裕听他这般托辞,猜他是担忧阿昆之死一事,怕自己会找他算账给阿昆报仇。只是荀裕心中清楚,要算账也决不是现在算。王天道看似是一个小小的方士,背地里却有极大的牵连,下至黎明百姓,上至天子朝臣,都有他的爪牙所在。若要动他,唯有用快狠准之招,连根拔起,不给他丝毫喘息的余地。而阿昆的死,已让他心中警觉。这番前来重华宫送药,最大的目的,只怕就是打探自己的态度。因而这次见面,自己非但不能对他表现出半分敌意,反而还得百般笼络他,借以宽慰他对自己的提防之心。
荀裕笑道:&ldo;王道长放心,我之所以向王道长讨要阿炀,不过是受他的兄长阿昆所托。王道长也知道,你我之间,其实并无过节,如果能和道长交个朋友,我又何乐而不为?&rdo;说罢转身从下人手中端过锦盒,亲自送到王天道跟前,&ldo;这对金麒麟,就当是我给道长的见面礼,若道长不嫌弃,便请收下。&rdo;
&ldo;如此,贫道就却之不恭了。&rdo;王天道双手恭敬地接住,&ldo;请昭王殿下放心,今日日落之前,贫道一定派人将阿炀送来。贫道告辞。&rdo;
&ldo;王道长慢走。&rdo;荀裕将他送至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双眼倏地转冷。又低头盯着手中的白药瓶,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屋,唤来一侍卫道:&ldo;快马加鞭把这瓶药送至南隐寺印善和尚手中,请他转交给沈夫人。快去快回,不得有误。&rdo;
下人领命去。
沈钧从屏风后走过来,突然道:&ldo;我听说皇帝明日设宴宴请文武百官,还允许官宦之家的公子小姐参加?&rdo;神色幽怨地看着他,貌似委屈地捂住心口道,&ldo;他要开始张罗你的亲事了。&rdo;
荀裕定定地凝视他,猛的用手缠住他的腰身,将他圈至自己怀里,&ldo;他设他的宴,谁说一定就是张罗我的亲事?退一万步讲,即使真要张罗,也由他张罗去,反正一时之间也成不了亲。我会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做准备,尽快采取行动。听命于他的日子到头了,你相信我。&rdo;
&ldo;人家哪里是不相信拂尘?拂尘难道看不出来么,人家只是吃醋了而已。&rdo;沈钧顺着他的力道黏进他怀里,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右手极快地捏了捏他线条微翘手感结实的臀。荀裕身子一僵,反手朝他打去,却被他紧紧握在手里,沈钧半眯着眼道,&ldo;拂尘若是不甘心,大可摸回来就是,我的屁股只给拂尘一个人摸。&rdo;说着竟当真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屁股去。
&ldo;……&rdo;荀裕无语,脸却爬上了一层可疑的红霞。
&ldo;明月的宴会上,拂尘要是多看谁一眼,我就把谁揍成丑八怪。&rdo;
&ldo;好生没理,我多看一眼人家,是我的事,又与别人有什么相干?&rdo;
沈钧把下巴抵在他清瘦的肩膀上,重重地磨了磨,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清香气息,耍无赖道:&ldo;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得让他们知道,拂尘身边早就有了我这个天下第一善妒恶人。他们多看一眼拂尘,是他们的错,拂尘多看他们一眼,也是他们的错。&rdo;
&ldo;瞎说!&rdo;荀裕嗔道,突然发觉他的腰部动了动,有意无意地往那儿蹭,顿时拂开他的头,警告地看他一眼,走远几步,略显无奈道,&ldo;青天白日的,你就不能正经点?&rdo;
&ldo;我那里明明&lso;正&rso;得很,一点也不&lso;歪&rso;,不信拂尘摸摸看。&rdo;沈钧故意重读&lso;正&rso;字,又面露委屈道,&ldo;再说,谁规定只有半夜三更才能不正经的?白天也好,晚上也罢,只要一看到拂尘,我全身的骨头就都酥麻了,脑子里也什么事都不记得,就只想着怎么把拂尘喂饱‐‐&rdo;
&ldo;……闭嘴!&rdo;
荀裕实在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见他还想说话,似要继续刚才未说完的浑语,又连忙转移话题道:&ldo;朱泰那边的事怎样了?&rdo;
&ldo;我盯着的,拂尘放心好了。&rdo;沈钧说着,突然呀了一声,想起了什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密封的锦盒,用钥匙打开,随即掏出六块沉甸甸的铜铁,搁在厅里的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