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裕一掌朝他击去,抿嘴不言,红潮从脸上褪去,转而变得青白一片。
沈钧一个旋转坐起来,避过那凶狠的一击,却又极暧昧地笑了笑,&ldo;拂尘用不着不好意思,这种事迟早得习惯。&rdo;又不怕死道,&ldo;晚习惯还不如早习惯。&rdo;
荀裕胸口起伏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终于指着门道:&ldo;你出去。&rdo;
沈钧涎着脸过来,&ldo;天都没亮,荒郊野外又是蚊子野兽的,叫我去哪儿?别气了,我知道你是怪我点了你的穴,可我后来不是又给你解穴了么?&rdo;
不说还说,一说这话,荀裕更是恼怒,叫他如何能承认后来是他自己不想停下来?当即拂袖甩开帐帘,不发一言往外面走去。
沈钧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解释道:&ldo;我知你脸皮薄,所以才点了你的穴,你若不喜欢,我再也不点了就是。&rdo;
&ldo;放手。&rdo;荀裕深吸一口气道,光听到他的声音,就恨不得一掌劈死他。他现在心中烦闷,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透透气。
沈钧见他往黑夜里走去,待要跟着,又叹息一声停下脚步,此时此刻他最不想看到的人恐怕就是自己了,便让他一个人静静也无妨。对待感情,荀裕出乎意料的懵懂,因着从小到大都无人引导,全靠他一人摸着石头过河,再加上他本身也极少花心思关注那些事,即使如今已是谈婚论嫁之龄,仍似小孩般稚嫩得很。
月亮如同被天狗咬了一口,静静地挂在天边。月光从树荫中漏下来,孤寂、寥落、清幽。徒留一地摇摇晃晃的影子。
沈钧抬头看了看月亮,料想刚才这事对他刺激极大,跟上去反倒自讨苦吃,不如在这里等他回来。也不知等了多久,远远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料到是他回来,又灵巧地钻进帐篷去,闭上眼睛装睡。
荀裕回来见他睡着,静静地看他一会,心里已作出一个决定。
第二日天明,沈钧早醒来,头枕着胳膊含情脉脉地凝望荀裕,&ldo;拂尘睡得可好?&rdo;
荀裕起身站起,只将他当成空气,用藏身送来的水净口洗脸。沈钧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ldo;夫妻哪有隔夜仇,过了一晚上,拂尘也该气消啦。&rdo;
&ldo;是我不对,拂尘大人不计小人过,便是要打要骂也随你,我给你陪不是。&rdo;
荀裕置若罔闻,绕道沈钧,径直走出去。沈钧一筹莫展地望着他消失在原地,终于开始检讨起自己来,荀裕的性子怎么样,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吃软不吃硬,最不喜被人强迫。看来昨晚当真玩过火了。
藏身默立在角落,目光转了转,又停在沈钧身上,压低声音道:&ldo;公子对荀公子做了那种事?&rdo;
&ldo;那种事是哪种事?&rdo;沈钧装作无所谓道。
藏身看他这种态度,只当成了默认,瞪大眼道:&ldo;当真霸王硬上弓了?&rdo;
沈钧白眼道:&ldo;那种事最是讲究你情我愿了,他是何许人,哪能让我硬上?&rdo;
&ldo;公子说话就不能文雅些?太太若听到这下流话,又要打我们板子了。&rdo;藏身无奈道,&ldo;那荀公子这是怎么了?&rdo;
&ldo;他气我昨晚点了他的穴。&rdo;
&ldo;……&rdo;藏身捂着脸出去,这还不算强迫?脑海中已然出现一幅血腥淫污的景象。
沈钧跟在荀裕前后一整天,好话坏话赔罪话都说尽,嗓子也哑了,他却看都没看自己一眼,更没回一句话。
趁沈钧离开半晌,荀裕唤来胡有毅道:&ldo;今晚你守在我门口,沈钧如果要进来,不惜一切办法拦住。&rdo;
胡有毅欣慰地笑了,眼看着沈钧吃了一天鳖,本就心情舒爽,此时又听荀裕这般吩咐,料想荀兄弟总算开窍了,便道:&ldo;大伙都看出来了,那人对荀兄弟可不怀好意,有些话我原本不该说,也不好说,今日荀兄弟既然自己想明白了,我也少不得多说两句,便是得罪了荀兄弟,也请别放在心上。我是个粗人,只比你多活了十几岁。托年长几岁的福,这些年我走南闯北,见过数不尽的男宠,可却没见着有一个好下场的,不是被那些所倚靠的男人抛弃,就是被他们的婆娘们使坏害了命。我们都是下面带把的老爷们,又何必非做那低人一等的矮子去?哥哥见你可怜,比我表弟还小几岁,身边也没个人照看,又怕你被那跟屁虫拉下水,才与你说这些。你放心,今晚你好好睡你的,便是苍蝇也好,那什么钧也好,都休想从我这儿进去,要想进去,除非踏着我的尸体。&rdo;
荀裕闻言呆了呆,知他说得在理,看他的目光已柔和许多。他自小生在皇宫,真正关心他、教导他、肯为他着想的人屈指可数,剩下一些不是等着看他笑话,就是伺机要他性命。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话,心里不由亲热起来,又听他唤自己为兄弟,便温声道:&ldo;你放心,我心中都有数,今晚有劳了。&rdo;
当晚沈钧过来,胡有毅守在账口,一手拦住他道:&ldo;夜深了,你白天再来,明天还要赶路,别打扰了荀兄弟休息。&rdo;
沈钧道:&ldo;反正他也没睡着,我进去与他说说话。&rdo;
胡有毅寸步不让道:&ldo;荀兄弟白日面色疲倦、眼圈青黑,你敢说不是你害的?你若真心为他着想,便让他好好睡一觉。男人之间开开玩笑便罢了,荀兄弟不喜欢你,你又何必仗着武功高强就欺负人?&rdo;
&ldo;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我又何时欺负了他?&rdo;沈钧歪着头道,又问:&ldo;是荀裕要你守在这的?&rdo;
&ldo;不错,荀兄弟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沈公子若是个男人,便不要像那沾不得身的牛皮糖一样,好歹洒脱些。&rdo;
荀裕并未睡着,正竖起耳朵听着,听沈钧的脚步声走远,才幽幽闭上眼。这一晚,他暗中起来三次,掀开帘账,见胡有毅立在门口,头刚歪在一旁坚持不住地想打瞌睡,又强打起精神立直。荀裕心里有一番计较,悄悄躺回去睡觉。
一直到下人送水过来,听到荀裕和里头的小厮攀谈,胡有毅才走进来道:&ldo;荀兄弟昨晚可睡得好?&rdo;
荀裕见他眼里布着血丝,显是一晚上没合眼,便道:&ldo;你先去眯会儿眼,今日我些事要宣布,推迟一个时辰再赶路。&rdo;
胡有毅刚走,沈钧端一碗粥进来,粥很烫,白色的浅雾萦绕在上方,又渐渐升腾散去。沈钧随意地用勺子不停地搅拌,见荀裕仍不跟他说话,便主动搭腔道:&ldo;胡有毅倒是个忠厚人,值得用用。&rdo;
荀裕瞥他一眼道:&ldo;从何得知?&rdo;
&ldo;拂尘昨晚不是在试探过他么?想必也有了结论。&rdo;
一个时辰后,人马集合完毕。荀裕朗声道:&ldo;东海路遥,我决定先和胡有毅过去安顿,你们随后再到。我不在这段时间内,由沈钧代为统领,焦武、李羡、李义山、赵阔、冯俊达五人协助,务必低调行事,少惹事端,如有扰民乱民者,严惩不贷。算日子,我该比你们提前一个月到,届时会安排舟楫至滨岸边接应。&rdo;
众人领命。待无人,沈钧又走过来道:&ldo;我跟你一起去。你虽有赵时谦的信函,毕竟不清楚落雁岛的情况,也不了解王馀的为人,你带上我,万一有个不测,也多个人照应。&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