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府君有一刹那的惊慌,接着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冷笑了一声:“我不信你会去死,你才刚找到李崔巍。”
她望向渺茫的远方,眼里出现一丝暖意。“冬之日,夏之夜,百年之后,归于其室。无论我,你,还是李崔巍,都活得够久了。我很想念洛阳,想得发疯。你不也是么。”
接着她猛地握着针筒往手腕上刺去。在她脚下的五凤楼大殿内,空荡荡的层层纱幕中端坐着一个白衣白发的道士,手中桐木古琴七弦齐齐断裂,身边筹算用的竹签撒了一地。他痛苦地闭着眼,努力倾听着楼上的动静。
针筒没有刺进她的皮肤,安府君拦住了她,握着她的手将针筒对准了自己。
幽蓝色的抑制剂一点一点注入了安府君的手臂,她挣脱不得,一滴泪珠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砸在屋顶青瓦上。
安府君的眼神敏捷地捕捉到了那一滴眼泪,嘴角扯出一个笑。
他面色渐渐变得青苍,双手无力地垂下,药效开始发作了。李知容不得不用双手扶着他,形成一个相拥的姿势。
“若说世上有谁配杀我,那只有你,阿容。李崔巍算得一向准,我认输。”
他支撑不住,快要从屋顶滚落。李知容扶着他,跌坐在屋瓦上。
圆月已从云层中隐去,大雪淹没天地。
过了许久,李知容僵硬地抱起面色苍白的安府君从檐上跳下,楼头站着李崔巍,快步向她奔来,眉间凝着风雪。
(二)
神龙元年冬十一月,咸阳。
梁山脚下,神道旁森严罗列着石像生,直到墓道尽头。
墓穴大开着,幽深黑暗的地道中机关重重,除主墓室外还有若干疑穴,内里都是空棺。
这本与陈默想象中的乾陵地宫形象出入不大,如果他们不是坐电梯来的话。
出了电梯,陈默饶是在东都见过了若干大世面,此时还是被吓得脚步一顿。
主墓室前,原本应当矗立着镇墓兽的地方,放着两个数米高的透明圆柱,里面有幽蓝色的液体涌动,泡着两具非人非狐的躯体。他们眼睛紧闭,躯体却依然鲜活俊美。
“叶将离没告诉你么,你到底是谁,以及你为什么会来东都。”
杨再思站在通往主墓室的墓道前,左右两列巨型标本柱的中央围着一扇沉重石门,上面浮雕密密麻麻,刻着西王母宴饮图。
陈默抬头看着那扇门,隐约感觉到一切故事的谜底都在那扇门后。他想起那天在华尔道夫顶层他推开了那扇楠木雕花大门,走进了那个假面晚宴,从此一切都变了。
“过去的事,我不关心。现在,我只想让她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