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便都有些沉默下来。当初的巨龙傲慢又目中无人,一路玩乐,招摇过市,无法无天,如今这样地狼狈,屋外泥泞肮脏的世界,龙龟缩在屋子里,驻足不前。玛利多诺多尔将羊皮纸给杜维因看,他展开纸条看了眼,眯了眯眼。
&ldo;安特亚&iddot;洛莱恩,这女人最近。我路过战鼓平原的时候她刚到。&rdo;
他转手就把纸条收进自己的戒指。&ldo;放我这边,去战鼓平原我去打听消息。&rdo;玛利多诺多尔就交代了一下哈亚德的事,现在有办法他就有点心痛那颗七级魔晶:&ldo;不然我去要回来。&rdo;杜维因想了想:&ldo;才七级,给就给了,到战鼓平原我去和他谈。&rdo;
红龙一向交游广阔各种有办法,玛利多诺多尔也就让他去。横竖花钱的时候他自然会找上来报价要平分。于是两个开始谈起魔晶的问题。杜维因无赖脸:&ldo;吃是吃了魔晶但我没力气给你狩猎。我暂时不能变龙形。&rdo;
并不是人形无法打猎,只是因为巨龙可以飞,更容易捕捉和收集猎物。荒山野岭抓一头两头魔兽容易,十米高的肉山要抓到猴年马月。要杜维因一个进山去蹦跶,这劳动量还不如让玛利多诺多尔走老路子,逮几个大的拿去城市里兜售。玛利多诺多尔纠结了半晌,不想放弃此等方便快捷大好办法:&ldo;要不我带你去。&rdo;又否决:&ldo;不行,不能留莉莉一个人。&rdo;
贝莉儿面红耳赤,她突然躺枪成了个拖后腿的,几无容身之地。&ldo;没事,我留下来没关系。&rdo;她急忙保证,玛利多诺多尔摇头拒绝。他绝对不会留她一个人,屋外是暴雨,脚下是悬崖,悬崖下是洪水。人类的生命太脆弱无常了,不能随便地离开。杜维因没有说话,往嘴里丢魔晶看玛利多诺多尔发愁。&ldo;我们一起去也不行,会分心。&rdo;
虽然不愿意承认,他确实没有把握在森林中保护好贝莉儿。红龙要与魔兽作战,他受了重伤还要战斗,他要从旁注意又要专心不把魔兽干掉。他们需要的已经不是小喽啰了,打起架来无法从容地一心二用。
&ldo;那有什么关系嘛。&rdo;红龙看够了热闹才懒洋洋地对小伙伴说:&ldo;那就继续去战鼓平原买魔晶就好了。&rdo;
&ldo;这样好得慢。&rdo;
&ldo;有我嘛!&rdo;即使受的伤比玛利多诺多尔要重得多得多,扛个肉都拖拖拉拉吭哧吭哧,杜维因志比天高。他啃完了魔晶就把盆子一扔,啪啪啪拍着胸自我推销:&ldo;看我的就好了!我妈给我取这个名字不是白取的!我战无不胜!&rdo;
红龙如此自信,贝莉儿以为他的名字意思是战无不胜。玛利多诺多尔一脸嫌弃主动朝她解释:&ldo;杜维因的名字在龙语里意思是&lso;烧&rso;。&rdo;
贝莉儿:&ldo;……&rdo;她脑子里一瞬间滚过去第一句话&ldo;fffffff&rdo;。不知道是不是太无语然后她突然想起一个办法。&ldo;玛多,如果你抓活的回来给杜维因杀呢?&rdo;论理是不能亲手杀亲手杀的有毒,可是打过游戏下过副本的都知道,最后一击才是拉怪仇恨的。&ldo;这算谁的?&rdo;
两头龙愣了愣一起看她。杜维因的目光深深,玛利多诺多尔琢磨了一下可行性喜上眉梢。如果可以的话虽然会比给杜维因抓魔兽慢一点,起码比买魔晶快。他坐不住的兴冲冲起来:&ldo;我现在就去。&rdo;红龙利索躺倒:&ldo;那我现在睡一觉等你凯旋。&rdo;被玛利多诺多尔揪着衣领拖出去:&ldo;你去剖魔晶给我腾地方。&rdo;他就躺在平台上耍赖,一点开防水罩的意思都没有。玛利多诺多尔不想让他淋雨,也不管他。&ldo;你照顾好莉莉。&rdo;回头说:&ldo;莉莉我晚上回来吃饭。&rdo;
杜维因在他脚边撇头闭上眼睛不动,火红色的头发垂下来落在雨里,被冲刷着向下淌,像流淌的血河。
然后巨大的银龙振翅飞走,贝莉儿目送着他离开。她也不知道该干嘛,红龙堵在门口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她想或许他真的是累了要休息?杜维因虽然爱作,但她直觉觉得他并不是连这种正事也拿来玩的性格。她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儿,杜维因躺在原地一动不动,有时候她一个错觉,会觉得他的胸口没有起伏。她一直都是这种婆婆妈妈爱多想的性格,杜维因当然没什么。……或许他只是不想在玛利多诺多尔面前显得虚弱。
这样的话自己忙来忙去吵吵闹闹,会显得很没有眼色。按人类的作息,现在也该到午觉时间了。贝莉儿想了很久,最后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单间里,翻出一条硝得最好最软的毛毯子,整整齐齐折成四方块,再轻手轻脚地走出来,不敢惊动红龙,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身边。
杜维因仍旧一动不动,没有理她。
贝莉儿觉得有一点难过,人们总有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见多了总有这样的经验,从第一面开始,从头到脚的细节,语言、目光、动作和态度,或许只是没有聪明到可以将其汇为具体的概念,但已从第六感就可以判断那种视而不见。昨晚之后,杜维因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他仍然是厌恶和敌视她的,只不过是由于玛利多诺多尔在身边,他没有明显地表露出来而已。但这不是理所当然吗?她是人类。
她只有心里叹息一声,回去爬回床里睡个午觉。下雨的天总是睡觉的好时候,现在雨小了很多,不再是昨晚那种刀子刮着屋子的恐怖呼啸。小黄跳进藤床里窝着,她闭着眼睛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梦中睡得不好,她仿佛一直听见那种不安的喘息,心脏的躁动,野兽烦躁而恐怖的低吼。她听见脚步声,一步步拽动心脏,在血管中徘徊。仿佛是一种本能,她喝过龙血了,那种不祥的惊悸逼她突然地惊醒。有重重的物体掉落的沉闷声响,她冲了出去,远处有火红的身影,在悬崖边挣扎,杜维因捂着胸口在地上抽搐,贝莉儿尖叫一声冒雨冲了出去,红龙喘息嘶吼,一手尖尖的五指抓挠地面,石头划过刺耳的尖鸣。
他将头探出悬崖,在洪水之上,痛苦地呕吐。大块没有消化的肉从喉咙中一块一块地呕出来,他抓着石头,挣扎着吼叫,像徒劳的困兽,声音可怕得让人恐惧,长发纷乱地落下来,遮盖了尖耳和脸庞,宝石发绳碎在地上,在震动中挪动,最后与那些触目惊心的肉块一起落进水里,消失无踪。
他没有花很久,将腹中的肉全部吐空,杜维因擦了擦嘴,喘息良久,平复了呼吸,爬起来。
天上还落着雨,方便了他,洗干净手和脸,将湿透盖了一脸的红发向后撩去,露出美而艳的容颜。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雪色的肌肤,血色的唇与瞳。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水落进眼中,一条条如碎玉,从脸上滚下来,仿佛反射了虹光,易碎得让人颤抖。
他取出又一条宝石发绳,从容地将头发束起。高高的马尾垂在脑后,被雨水打得坠在身上,碎发黏在脸上。杜维因不以为意,低头整理衣服。……衣服反正也破了,他撇了撇嘴,仍旧整理好。最后弯下腰,拿出刀,不慌不忙,将悬崖尽头与地面划开。碎石轰隆隆落进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