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寻这里,最低的标准就是把画面拍稳、拍平。事实上,这都不算作最低的标准,全世界摄制的标准基本都是这一项,如果做不到,那么相当于白干。周游尔的拍摄质量让齐寻难以评价。齐寻还没说话,周游尔见到他敛起来的眉宇,十分不爽,质问道:“你什么表情啊?”“这些就是你上午拍的么?”“要不然呢。”齐寻把相机还回去,“有很多地方不太符合。”周游尔皱眉,“哪里?”齐寻指了一处比较明显的错误,周游尔看了一眼,嘴一努,从容不迫地说:“这你都看不出来?我这是风格化,全部都是故意这样的。”若是不了解摄影摄像的人,齐寻倒也不会多说,可是纪录片要讲究跳帧艺术,那属实就是人类的退步了。齐寻并不想跟他吵架。“你以后还是跟我们一起活动吧。”“跟你们一起?”周游尔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知道今天早上我在外面等了你多久吗?齐寻,你看不惯我拍的可以直说,做人也别太自私。你要是觉得我拍得不好,可以你们自己去补拍,我想怎么拍用不着你管。”在周游尔这里,他就是看不惯齐寻。看不惯他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更看不惯他明明做的片子没自己好,却还能拿到奖励殊荣、得意洋洋的样子。对,他就是嫉妒齐寻。又嫉妒又恶心。从小到大,明明逢人就夸的那个主角是自己,怎么到了大学就成了齐寻?凭什么?齐寻呼吸凝重,一时不知言语。他觉得周游尔需要复习一下初高中的思想品德课,如果连最基本的事情都处理不好,齐寻也没有必要当一位不讨喜的老师。在大学,同学之间可以是朋友、是敌人,也可以是过客。处在一个项目,一个组里,能好好工作就好好工作,不能就不能。齐寻从不强迫别人、但会约束自己。尽管如此,他的让步已经最大化,朴实的观点也最大化。可周游尔仍旧是他不懂的人。“你说完了么?”一声定音。齐寻冷着视线,扫向周游尔的衣角。衣角上蘸着油渍,离得近,散发着一种格外油腻的气味。“你想走我也没有拦你,你想自己拍,可以,我尊重你。”齐寻举起相机,当着周游尔的面,一个一个地删除视频,“但是你拍的素材,你敢负责任地说你能拿去剪出一个十五分钟的纪录片吗?”周游尔没想到齐寻会反驳他,一时钉着身,一动不动。“还有,为什么所有的备用电池全在你的相机包里?”齐寻冷声问道,“你想做什么?”周游尔身子微颤,唇色白了一度,他很快镇定自若地恢复如常,做出一副“我不懂你说的”表情。他本想把所有电池拿走,找个地方埋了,然后归罪给齐寻,当是给他一个教训。可他没料到自己刚才掏相机的时候,手忙脚乱,齐寻看到了相机包里的一切。如果只有一块备用电池倒不会起什么疑心,可他包里有五块。五块电池,能拍好几天了。周游尔额前冒出一道冷汗,他极力反驳道:“当然是拍东西,还能做什么?你凭什么怀疑我?”他的底气源自隐瞒,齐寻想不到他会怎么做,况且他也没做。一想到这,他顿时斗气十足。记起刚才那些质问的话,他又气得想出手揍人,凝神间他竟然真伸出手,目标是齐寻的肩膀。他想推他,给他点威风。可还没碰到人,手就被一支突如其来的手臂抓住,往反方向拧了回去。周游尔吃痛地叫了一声,手臂胀痛无比。看清来人是管嘉明,他的气势弱了几分。像只断了头的蚂蚱。“我们学校哪位教授教你开口说话之后要动手的?”管嘉明问他,“吵归吵,想打人就是在闹了。”“关你屁事。”周游尔嘴上依旧不饶人。“是,是不关我的事。但是你在小爷的地盘,就得听小爷的规矩。”管嘉明回头瞄了齐寻一眼,后者正定定地傻站着。他转回脑袋,盯着眼前这人。“打人也要看场子的,懂不懂?”周游尔视线紧了几分,飘忽不定,似在躲避,“你为什么要帮他?你跟他关系好么?”“嗯。”管嘉明笑了,笑得没心没肺,“还不错,今天刚结婚。”周游尔听不懂这句话,气得牙痒痒,相机包一扔,指着齐寻的鼻子咒骂:“你们真是蛇鼠一窝!”撒丫子跑路。人走之后,齐寻清醒了几分,刚才周游尔要动手的动机他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他不知道会闹到动手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