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不用费心巴力地去赚什么名头,但觉迷寺沈法师的面子绝不能被一个小地方的法师驳倒,不然此事若是传开,沈伐石的名誉会受损,并且会直接影响到家庭收入,后果不能说不严重。
况且,眼前的人看似温和知礼,实则做的是送脸上门让人抽的蠢事。
季三昧抿着烟枪,从头至尾将龙飞安再打量一遍,随即把目光投向了地上的裸身女子:&ldo;……您说您一直留在沂州城内处理事务,今日方归。&rdo;
龙飞安:&ldo;不错。&rdo;
季三昧踱到了鬼车身侧,笑道:&ldo;她额上的降妖符,朱砂新鲜,尚未干涸,且无半分叠痕,敢问您是在看到鬼车后拿出朱砂黄纸,现画现赶的,还是早有预备,在附近蹲守呢?&rdo;
龙飞安额角一抽。
季三昧随即绕到了龙飞安身后,蹲下身来,从地上捻起一星泥土,一边嗅着一边转回了龙飞安身前:&ldo;您鞋底的湿泥带有荷香,应该是刚从河边来的。沂州境内也只沂水一条河流,您既是打沂州城中来,应该是从官道走,恰好经过许宅,何故又要绕道沂水边呢?&rdo;
龙飞安的表情不大好看了:&ldo;我绕道,那又如何?今日月色正佳,吾妻也是在这样一个月圆之夜去世,我和她是在河边放河灯时相识,怀念她,难道有错?&rdo;
……搬出去世之人,占据道德优势,高招。
既然如此,季三昧也无需给龙飞安留脸了:&ldo;可我同龙芸交谈时,她说您两日前就回了北郊家中。&rdo;
龙飞安猛地呛咳了一声。
许泰并非痴愚之人,经季三昧一点拨,也明白了过来。
今日之事,绝不是什么义士过路、拔刀相助的美事。
和他们一样,龙飞安一直在等待鬼车造访。
他拿着绘好的驱妖符在许宅附近等待,只等鬼车的叫声一响,就迅速出手,将鬼车封印殴死,为的不过是维护住那点地头蛇的尊严,不能叫季三昧和沈伐石抢了风头去。
而龙家就住在沂水河畔,他是从自己家中出发,蹲守在许宅附近捉妖的。
……这说明,长得好看,和长不长脑子这种事不挂钩。
季三昧照着龙飞安的脸面轻描淡写地踩下了最后一只脚:&ldo;看样子,前辈这两日都没睡好吧,真是辛苦。&rdo;
龙飞安的表情像是被人迎面揍了一拳,脸色从青转白又转红。
季三昧转过头,由他变脸去。
沈伐石痴望着季三昧的背影,嘴角不禁柔和了几分。
他想到了以往二人去酒楼时,季三昧懒得剥虾蟹,他就耐心剥了虾壳蟹壳,蘸了酱送到季三昧碗里,看着他吃东西的时候,心都在随着他优雅傲慢的咀嚼动作一跳一跳。
季三昧没感觉到身后视线的滚滚灼热,他蹲下身来,把手掌捺在了鬼车蓬乱的头发顶部,摇了摇头:&ldo;前辈,你也知道,鬼车不止一只,你打死一只,既无从得知她们盯上许少爷的缘故,还会招来祸患。&rdo;
许泰喉头一紧:&ldo;什么……&rdo;
似乎是应了季三昧的召唤,一群鬼车静寂无声地到来了。
它们用茁壮的羽翅掩去了头顶上皎明的月光,数只血灯笼牢牢锁紧了院中的人。
对峙不过片刻,一道黑影就俯身冲掠而下,头首重重撞在了许宅东南角悬挂的镜子上!
铜镜应声碎裂,散成了一片裂光。
龙飞安失声:&ldo;不可能!&rdo;
鬼车极惧镜面,甚至不敢直视,以铜镜悬挂在四门之上,鬼车莫不敢侵。
这些妖物难不成都是发疯了吗?
季三昧的反应很淡:&ldo;她们来救同伴了。&rdo;他转头去看沈伐石,&ldo;……师父。&rdo;
沈伐石:&ldo;稍等。&rdo;
他持禅杖往门口走去,龙飞安从他身上瞧不见任何像样的法器和符咒。
季三昧还在一边煽风点火:&ldo;前辈蹲守了这些时日,怎么不去一显身手?&rdo;
龙飞安被季三昧怼得心浮气躁,脱口道:&ldo;没有降妖符,怎么捉?谁来捉?&rdo;
沈伐石瞟了他一眼:&ldo;我来捉。&rdo;
季三昧被这语气平淡的三个字勾得神魂颠倒。
每次沈伐石总能用简单的几个字勾得季三昧不行不行,以至于以前每次和沈伐石吃虾,看到沈伐石剥掉虾壳,掏出虾的脑子,再送到季三昧碗里的时候,他都觉得,这脑内空空的虾跟面对沈伐石的自己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