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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易过去，把手中的冰茶递给她。杯壁上冒着大片冰凉的水珠，陈念接过，插了吸管喝起来。阳光透过梧桐的枝桠，星子般从他们身上流淌而过。郑易想起，在这条道路上，少年的北野从来没有和她并肩而行的机会。他永远守望她的背影。郑易问：&ldo;填好了？&rdo;&ldo;嗯。&rdo;&ldo;哪里的学校？&rdo;&ldo;北京。&rdo;&ldo;挺好。&rdo;郑易说，&ldo;状元有很多奖学金吧。&rdo;&ldo;嗯。&rdo;陈念说。&ldo;什么学科，数学还是物理？&rdo;&ldo;法律。&rdo;郑易一愣，隔了好久，才缓缓点头，说：&ldo;好，法律好。&rdo;陈念没搭话，郑易又问：&ldo;什么时候的火车？&rdo;&ldo;下午六点。&rdo;&ldo;这么早？&rdo;&ldo;嗯。&rdo;郑易默了默，说：&ldo;等你到那边了，我给你写信。&rdo;陈念不言，郑易又说：&ldo;过会儿一起吃顿饭，再去法院。&rdo;她做伪证的事，法官给了教育，但没下处罚。不过北野的庭审，她作为证人，需要出庭。到时她能见到北野，郑易以为她会开心点，但，陈念摇一下头：&ldo;过会儿，我自己去法院。&rdo;郑易不置可否，陈念问：&ldo;你怕我落跑么？&rdo;&ldo;不是。‐‐你要走了，想请你吃顿饭。&rdo;陈念默了片刻，说：&ldo;我有事。&rdo;过会儿会见到北野，她要准备一下。&ldo;告别的话，饭就不必，&rdo;她举一下手里的茶，&ldo;一杯茶就够了。&rdo;郑易觉得心口又中一箭。走了一半的路，他怕再没机会了，说：&ldo;判下来后，服刑一段时间了，可以去探视的。&rdo;陈念没做声。他又说：&ldo;你去那边了，安心读书。这边，我会时常去看他。&rdo;过很久了，陈念说：&ldo;谢谢。&rdo;&ldo;没事。&rdo;&ldo;也谢谢你的坚持。如果不是你，他会担上不该属于他的罪名。你救了他，‐‐也救了我。&rdo;&ldo;……&rdo;&ldo;郑警官，你是个好警察。&rdo;郑易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无话了。一段路走下来，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一句也没出口。到了路口，陈念说：&ldo;我走了。&rdo;郑易怅然，只能&ldo;嗯&rdo;一声，点点头；纸杯上的水珠凝成细流，滴落在花砖上，像滴在他心里。她一如既往地安静苍白；他想起那段送她的时光，有些心软，想伸手拍拍她的肩给她鼓励，但她轻轻别过身去。他的手悬在半空中，苦涩极了。要分别了，仍有一个疙瘩在，不问不行：&ldo;陈念，我听北野说，那天从后山回来后，你想自首的，但他拦住你了。&rdo;&ldo;我没有想。&rdo;陈念说。他意外。陈念看他一眼，目光收回来：&ldo;郑警官，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和北野是怎么交流的？&rdo;郑易看着她。陈念指了一下自己眼睛，手指缓缓移下去，又点了一下自己的心口。&ldo;郑警官，嘴巴上说的话，很多都不是真心的。你做警察，却不明白吗？&rdo;郑易一愣。人是有潜意识的。说谎分两种，自知与不自知。&ldo;他总是知道，我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rdo;陈念说，&ldo;我对他，也一样。&rdo;郑易又惊又诧，用眼睛和心交流，所以不说话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什么，所以即使说了话也知道对方真实在想什么，甚至能看透对方暂时蒙在鼓里的潜意识。&ldo;那……那晚我把你扯到隔壁审讯室时，他的眼睛里说了什么？&rdo;陈念却不回答了，轻咬着吸管，漫不经心看着前方。她真的要走了。郑易心里苦涩极了，嗓子差点哽：&ldo;陈念。&rdo;&ldo;嗯？&rdo;&ldo;以后好好地过。&rdo;&ldo;……哪种好好的？&rdo;&ldo;生命只有一次。&rdo;&ldo;是只有一次。&rdo;陈念说，&ldo;但过对了，一次就够。&rdo;&ldo;如果，过错了呢？&rdo;郑易说。&ldo;那也没办法。&rdo;陈念说。郑易轻轻弯了弯唇角，并不知道为何。笑是苦涩的，渐渐他收了，说：&ldo;对不起，陈念。&rdo;女孩摇了摇头，说：&ldo;不是你一个人的事。&rdo;郑易五内翻腾，心口那支箭拔了出来。解脱。只是，他没有告诉她，罗婷等那晚走得早的一波孩子仍然没有严厉处罚，但对她们及其父母的教育和心理干预很成功，他们和他们的家庭变了，脱胎换骨，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