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长安不少的桂花树竟已开了花,就好似知晓各番邦使臣团们即将离开,为他们送行。
金浮生正在驿栈屋内坐着喝茶,这两日他待在驿栈除了第一日还找了些乐子以外,其余时间只觉得无聊至极。
一觉着无聊,他便心情燥闷。
纵七从外头进来,金浮生眼皮都没抬,只轻声问:“人都处置好了?”
他嘴里的“人”指的是秦小六,纵七不动声色点头:“圣子放心,都处置干净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物递到了金浮生的眼前。
金浮生这才抬眸看了眼。
只见眼前是一块成年男子巴掌大的人皮,上头有青色的刺青纹样,正是属于秦小六后背的纹样。
人皮只被简单处理过,上头还沾着血肉。
“一点小事也办不好,知道得太多的人,若无用处便只能弃了。”金浮生此话说得轻飘飘的,目光却一直落在纵七的脸上。
纵七低着头,瞧不出任何情绪。
他如往常一般附和:“圣子说得是。”
此时此刻,纵七只觉得心底发寒。秦小六前脚从奴东处听从金浮生的命令绑走了他的妻儿,后脚金浮生便让他去通知秦小六,让他遣入刑部杀良不言。
如今不过是传来消息,秦小六暗杀良不言失败,还惊动了刑部,金浮生便要纵七杀了秦小六。
从前纵七在外替金浮生办事,每每见金浮生,他都对自己表示很是信任与重用,这竟让他偶尔也会产生错觉,认为他乃金浮生心腹,金浮生待他总归是不同的。他也总认为,自己能力出众,金浮生断不会轻易舍弃了他。
可只不过是事没有落到自己头上罢了,只不过是自己曾经抱有侥幸心理罢了。
再看看秦小六,他也是追随金浮生多年之人,这几年还一直为他冒着生命危险潜伏在大雍刑部,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进去。可如今不过是叫金浮生有了些许不如意,便性命不保。
金浮生笑意加深:“你明白就好。”
方才那句话便是对纵七的警告。
纵七从屋子里出来,长舒了一口气。方才秦小六的皮已经暂时打消了金浮生对自己的疑虑,目前金浮生对他应当还是信任的。
他抓了下袖口,此时此刻这里正放着秦小六后背的那块皮。
纵七不知道王砚辞是怎么从秦小六后背上将皮取下,又是怎么猜到他要用到这张皮的。原本金浮生下令让他去杀了秦小六,他还在发愁如何是好,王砚辞却遣人将这块皮送了过来。
纵七心惊,只觉得这位鸿胪寺卿叫人看不清。
还有他身边那位柳桑宁,虽是女娘,可她聪慧过人,与她交谈之时,她问的每一个问题,事后仔细想想竟没有一句废话。
有这样一位聪明人在身边帮他,王砚辞简直是如虎添翼。
还有那位徐将军之子……王砚辞身边聚集的人虽不多,却个顶个的好用。
想到王砚辞传来的口信让他今日做的事,纵七收好秦小六的皮,径直往驿栈门口而去。
人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外头传来女子的声音。
“我是来找新济国圣子的,你们快让开!”女子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刁蛮任性。
门口守卫都是从郊外军营临时派遣过来的人,三日便会换一批,绝不给任何有不轨之心的人浑水摸鱼的机会。这些人长期在军营中,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子是宰相千金。
叶轻雨瞪他们:“你们竟敢拦我?你们可知我是谁?!”
她一只手叉着腰,一副不打算和他们讲道理的模样。脑子里却牢记着柳桑宁嘱咐她的话——
“到了以后,守卫应当不认识你,你且表现得任性刁蛮一些,要闹一闹。如此一来,咱们在里头接应你的人,才可闻声而出,不显得假。”
叶轻雨还生怕自己不够闹,尽量将声音往大了喊,眼睛时不时往驿栈里头瞟。
这会儿瞧见似有人朝着门口走来,叶轻雨便闹腾得更带劲了。
“我今日是来见圣子的,你们这样拦着我,耽误了我的事儿,我定饶不了你们!”叶轻雨噘着嘴放着狠话。
守卫们不知她底细,可见她如此理直气壮不怕将事情闹大的模样,又见她穿着富贵,猜想她大概是哪位高门贵女,一时间不敢将人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