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冷下了神色,她现在不能离开麝香山……如果离开了,一向古怪的辰星不知道会暗地里和司日做什么手脚,她绝对不允许这个神界有不服于她掌下的地方!&ldo;去川水宫,告诉辰星。&rdo;司月回头冷声吩咐着身边心腹的女伶,&ldo;告诉他太白在宝钦城有难,让他即日启程去将太白带回来。如果半路有人或者妖胆敢犯上,杀无赦!&rdo;女伶立即领命去了川水宫。日月厅中只剩下脸色苍白的司月,她目光深邃地看着面前碧绿的茶水,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百感jiāo集。只有太白这个人,她怎么也不想放弃……谁她都不想让。微风卷过正殿前,将跳跃的长明灯火卷起随风而舞。风过处,有乱红落地,血红的花瓣静静地躺在白玉的台阶上,已有小半个手掌那么大,越发鲜艳妖异。其实太白有些后悔带着这么一个猫妖小子一起上路。他是一个喜欢安静的神,最厌恶周遭有人唧唧喳喳说些废话。偏偏这个猫妖小子一天到晚都在唧唧喳喳,而且说的话里十句里有九句半都是废话,剩下的半句就是&ldo;我累了!累死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rdo;,诸如此类的抱怨。说完之后,他就会用那双无辜又漂亮的金色眼睛水汪汪地瞪着他,好象在说如果不让他休息,他就会说上更多的废话来污染他的耳朵。一路上也不知道休息了多少次,早上起来吃完早饭要休息,吃完午饭又要休息,下午还要休息,晚饭前又是休息!一天给他这样休息休息的,于是一连走了五日,他们连宝钦城的影子都还没看到。一大早走了不到两个时辰,端木又开始在后面唧唧呱呱地抱怨了起来。&ldo;太白大叔!我的脚好痛!好象给荆棘刺到了!我们休息一会好不好?&rdo;太白沉着脸转过身去,皱眉瞪了他半晌,瞪的他缩着肩膀做可怜状,漂亮的脸蛋甚是委屈。太白看了他好久,才冷道:&ldo;莫要让我发觉你是在拖延时间,不然立时就将你杀了!&rdo;端木也不怕,嘻嘻笑道:&ldo;我哪里敢拖延大叔你的时间啊!不信你看!&rdo;他把脚丫子翘了起来,脚底那里果然刺了一根荆棘刺,似乎陷得很深,黑黑的一个小dong,还流了一点血。太白吸了一口气,只好停了下来,眼睁睁看着端木欢呼着冲进旁边的一条小溪里,伸出猫爪抓鱼。当端木抓了四五条肥美的活鱼上来时,太白已经闭目坐在树y下端坐养神了。南方的夏天去得很慢,即使现在已是九月下旬,阳光依然灼热。金色的日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映在糙地上,也为太白漆黑的发和黑色的衣服映上了点点金辉。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闭着眼睛,秀长的睫毛上仿佛也给镀上了一层轻薄的纱,有一种不真实的美。端木难得安静地蹲在不远处烤鱼,烟雾四起,有些熏人,夹杂着鱼的腥香,缓缓飘散在纯澈的阳光下。他享受一般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望向那个从来不吃任何东西的神。奇怪,他只听过没有七qg六yu的神,却没见过不吃东西的神,他难道从来不进食的么?还是他不喜欢在荒野里随便吃东西?&ldo;喂!太白大叔!鱼快烤好了,你也吃一点吧!&rdo;他拿起一条烤好的鱼,微微有些瘸着脚走向树y下的那个神。一直把鱼递到了他鼻子底下,他也没任何反应,连眼睛都没睁开来,只淡淡说了一句,&ldo;我不用,拿开。&rdo;端木&ldo;啧&rdo;了一声,管他的!不吃就算!难得他好心做好了送过来!这个傲慢的神!&ldo;等一下。&rdo;太白忽然唤住了他,声音低沉。端木疑惑地回头,却听太白淡道:&ldo;坐下来,把脚伸给我。&rdo;咦?他乖乖地坐到了太白对面,把脚丫子长长地伸了出去,满不在乎的样子。太白也不说话,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踝,看了一眼他脚底的刺伤。这个是有毒的荆棘,如果现在不处理,毒素进入血液中一个周天后便会触发,全身麻痹而亡。他扬起手掌,掌心一片柔和的金光,垂着头替这个猫妖少年疗伤。日光从树叶fèng隙里流淌下来,滴在他脸上,他低垂的眼睛幽深宁静,一张脸清俊秀逸。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战斗时的傲然神采,没有斥责时的冷漠,现在的太白之神,如同一个最普通的俊美少年男子,拥有一种单纯到了极至的美丽。这种美丽即使端木都不得不从心底去承认,连鱼都没有心思去吃了。秋日最后的蝉鸣颤抖而嘹亮,除此之外,四周一片宁静,仿佛连日光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端木静静地看着他仔细地为自己疗伤,心里竟然慢慢升起一种极温暖的感觉。那些对神界的挑衅,对神的叛逆,此时忽然变得极遥远。这个为他疗伤的男子,当真是冷血的神么?人和妖对神的叛逆早已不是新鲜的事qg,千百年来,总会有人举着颠覆神界的旗号进行争取自由的战斗。造成这一切的,到底是什么?人永远也无法理解神,神也永远不会试图去了解凡人。无论如何,此刻这个为他疗伤的神,他无法对他产生任何敌意。那些难理解的事qg,就丢给其他人去想吧!他只想做一个快乐的妖。&ldo;太白大……人,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替凡人卖命,做他们的信使?&rdo;他低声问着,很轻的声音,仿佛怕破坏了这种梦幻一般的美丽。太白很久都没有说话,半晌才道:&ldo;你为什么要做信使,叛逆神界?&rdo;端木反而说不出来了,顿了半天才轻声道:&ldo;你知道么?我们猫妖一族,向来对王位之争qg有独钟。到了我这一代,一共有五个继承人,我是最小的皇子。&rdo;太白没有应答,只安静地听他说着。&ldo;我上面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都对王位虎视眈眈。可是我是真心不想做王的,我是真心想退出这种无聊的争夺,但是没有人相信我。我的二姐姐一向与我jiāo好,所有的哥哥姐姐里面,我最喜欢她了。她让我在走之前去她那里,她要为我饯行,我什么都没怀疑就去了。结果她在私宴上偷偷设了手下,打算趁我喝醉了就将我杀死……&rdo;&ldo;当然我逃出来了,可是姐姐亲自动手,将我打成了重伤。我一直逃,拼命逃,逃到了极北的曼佗罗城才躲开了她手下的追杀。结果我伤得很重,差点就要死了。是……一个人救了我,帮我疗伤,就像你现在这样,很温柔的替我包扎伤口……&rdo;端木的声音变软了,似乎很感动的模样。&ldo;人们都说猫妖是最会忘恩负义的妖,可是我不是这样。只要别人对我好,我就一定也对别人好,不管他是谁。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的。所以当她提出要我做两城之间的信使时,我连考虑都没有就答应她了。你知道么?其实她虽然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我却一点都不喜欢她。我从来没见过她那种人,冷酷无qg,狂妄又目中无人。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是一肚子气。但我欠她一个qg,我必须要还给她。&rdo;太白还是没说话,只是撕破端木的衣服下摆,将他的脚包扎了起来。端木怔怔地看着他,小声道:&ldo;可是你也救了我,帮我疗伤。真奇怪,你们这些神到底是怎么样的?有时候冷酷,有时候温柔……我实在搞不懂。&rdo;太白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替他包扎疗伤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沉声道:&ldo;搞不懂就不要去想,神不是要你去懂的。&rdo;端木呆了半晌,才笑了起来。&ldo;太白大人,你很冷喔。与她有一拼呢!&rdo;他搔着头发,笑得甜甜的,&ldo;我现在也欠你一个恩qg啦,我可不能不报答!太白大人你想从我这里问到什么就问吧!其实关于谋反,我也什么都不清楚,但是我知道的都会说。你有什么想问的么?&rdo;太白忽然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眼里光芒流转,不可bi视。&ldo;好……&rdo;他慢慢地说着,然后问道:&ldo;你告诉我,那个让你做信使的人到底是谁?&rdo;端木想了半天,才迟疑道:&ldo;她虽然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我只知道她是一个女人。恩,她长得很秀气,和她那种嚣张的态度完全不搭配。我记得她额头上有一片黑黑的花纹,纹路很古怪。对了,她也很年轻,大概就凡人的十六七的年纪吧!经常穿着黑色的衣服,头上老是两根普通的碧玉簪……&rdo;太白心里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微微触动了一下。碧玉簪子……?为什么?为什么他觉得那么熟悉?端木口中形容的这个女子为什么他会觉得熟悉?恍惚中,他仿佛回到了深秋的麝香山,天绿湖水碧绿如玉,落日熔金,晚霞嫣然。道旁的枫树林艳红如霞,那个记忆中的身影就立在五步之外。漫天的烟霞里,她如同最美的一道风景,漆黑的发丝随风摇曳,上面对cha着两根碧玉簪。她的面目模糊又清晰,她的名字就在嘴边,可他就是记不起叫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