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来到卧房,见桌案上的药已经冷透,叹息一声到药房亲自煎热,重又端至她的面前:“芠儿,该喝药了。”
轻轻推开他的手,司马芠木然道:“总不过是这样,喝了许多日,不想喝了。”
“好好喝药才能见好,别任性,赶紧喝了。”钟会将药放在她手上,正督促她服下却听下人来报:“大人,新城乡侯请您过府一叙。”
“好,我知道了。”钟会应完转向司马芠,“我出去一趟,你赶紧把药服了,莫再放凉。”他见司马芠仍是低眉不语,烦躁地甩袖而去。
钟会要去见的新城乡侯便是司马昭。司马昭年轻时随着父亲司马懿征战四方,颇有战功,二十九岁被进爵新城乡侯。正始五年,曹爽一意孤行率军伐蜀。司马昭作为夏侯玄的副将出行,因及时献计逃过蜀军围追堵截,回京后拜为议郎,又迁典农中郎将。司马昭此人野心勃勃,城府颇深。论奇谋神略他比不过父亲司马懿,论气度声望他逊于兄长司马师,但若论韬光养晦、伺机而动或许比他们都更胜一筹。
钟会被下人领着进入司马府内厅,绕了几绕来到一间偏僻的书房。通报完毕后,房门微微打开将他请了进去。房中坐着两人,下手位的男子三十六、七岁,容貌冷峻,剑眉鹰目,一身便服,见他进来略点了点头,此人正是司马昭。而上手坐着的人钟会一直十分敬畏。那人相貌与司马昭颇为相似,但却比他勇武刚猛,虎目浓眉,身上戎装未解,随意地坐在那里便透着一股强大的威势,令人不敢直视。这人就是司马懿的长子,现任中护军的司马师。
“钟会见过两位将军。”
“都是自家人,士季不必多礼。”司马师一抬手,让钟会在一旁落座,“许久未见,不知舍妹尚且安好?”
“芠儿她一切皆好,只是心中时常挂念家人。”
“如此便带她多来走动走动,免得在家里闷坏了。”
“我也正是这样想。”
两人一番寒暄后,坐在一旁的司马昭道:“事情办好了么?”
“办好了。”钟会从怀中掏出明黄色小药包放在桌案上,“不知如何使用?”
“恐怕还要劳烦士季亲自动手。”司马师瞟了眼桌上之物,笑道。
“将军吩咐,我自当从命。不过那司马门武库中兵将众多,又岂能知晓哪些是曹爽亲信?”
“这个你不必发愁,我早已命人暗中搜集了名单,皆在这封信函中,你可向信函中为首之人假意投诚,以便伺机……”司马昭说至此处忽觉眼前一暗,似有一个人影从窗前闪过。他迅速起身跨到门边,一把推开房门。
“嫂嫂?”司马昭唤了一声,转脸与房中的司马师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
“啊,我来找五儿……方才乳母说她跑到后院来了,你们听见她的声音了么?”门外之人神色微乱,眼神在院中四处张望。
“容儿,你怎么来了?”司马师走出屋子,揽住她肩头道,“五儿这个调皮鬼若躲起来,你一时半会是找不到的。此处风这么凉,你在这站了多久了?”他说着帮她紧了紧衣衫,目光含笑。
“没,没多久……”她侧过脸去,见一个女娃娃躲在前方树后,正笑嘻嘻地看着她,“五儿,谁让你跑到这里来的?娘亲说了多少次,不许你们在此处混玩!”嗔过以后,她上前抱起女娃娃,对司马师道:“夫君,我带五儿先回去了。”
司马师打量着母女二人,笑道:“五儿的衣裳脏了,你去给她换换吧。”
“好。”
司马师立在阶前,见她们的身影消失了许久才转身进了书房,一言不发地坐下来。
“兄长,方才之事……”三人沉默了半饷,司马昭开口打破了死寂。
“不必担心,我自会处理。”司马师盯着白花花的窗纸,神色狠戾决绝。
钟会一直坐在屋中,虽隐隐料到将要发生什么,但听司马师亲口道出时还是抑制不住地浑身一颤,冷得血液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