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三年的夏天,原家老太太因重度中暑,入住协和医院,却不料引发心脏衰竭,一时危在旦夕,原风眠急忙拍电报召正在斯坦佛大学就学的尚文回家,陪伴老太太弥留。就这样,留洋两年半的尚文和仰恩,在一九三三年的九月初,回到北平。(再次声明,本文设计的一切政治军事安排,纯属虚构。)由于医生束手无策,老太太已经搬回原府。尚文到家的时候,已经连续昏迷了数日,呼吸微弱,脸色灰败,寿衣都准备好,放在床边,就等着见尚文最后一面,让老太太甘心咽下最后一口气。原家聚个齐全,包括崇学,丁啸华,被逐出府的二姨娘,此刻,一个都不少地都守在老太太的房间里,一片黑黑白白的素孝之色。一下车就直奔过来的尚文,跪在床前,耳朵凑在奶奶的耳边,轻轻地反复说着:&ldo;奶奶,是我,尚文,我回来看你了。&rdo;老太太依旧紧闭双目,一点反应也没有。&ldo;奶奶,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尚文。奶奶?&rdo;不放弃,不死心地,尚文一遍一遍低低呢喃,手轻柔抚摸过老太太的脸,那美丽过,年轻过容颜,如今苍老,暗淡,而丑陋。尚文的脸也贴上去,似小时惹祸后撒娇一样,在奶奶的脸上蹭来蹭去,只有那样才能逃过父亲的责罚,而如今再这么做,奶奶是不是也肯微笑着用力点点自己的脑门,嗔笑着骂一句:&ldo;你这个淘小子!什么时候能长大?&rdo;&ldo;我长大了,奶奶,你看看我,好不好?&rdo;……仰恩安静地站在人群之中,身边有人啜泣,有人抬袖拭泪。他反复想着尚文在回国的船上对他说的话,他几乎没有停,一直讲着从小到大,老太太怎么娇惯他,宠爱他……讲着他怎么淘气,不听话,无理取闹,惹老太太生气……仰恩想,尚文是害怕的,害怕老太太会永远离开他。他发现,尚文是非常非常害怕离别的人,并且他害怕的时候,会唠叨不停。仰恩随意地向人群中扫视一周,如今他长高了,以他的高度,这满大厅的人里,一眼看见的就是高大的显得鹤立鸡群的丁崇学。他依旧站得笔直,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不是伤心,是不是难过。仰思站在原风眠的身边,偷偷地递给自己无数的眼神了。从自己回来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跟自己说句话,……这满屋子的人,他都认识,又都那么陌生。原家,这么大的一个原家,是支持尚文成长起来的,一片土地,尚文说,他离不开。仰恩的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就回来吧!尚文感到奶奶的脸上有些湿,可那不是自己的眼泪……他低头,看见一行浑浊老泪,正沿着奶奶的眼角,缓缓地淌下来。接着,干枯如树枝的左手的几个手指突然动了,喉咙里&ldo;咕咕&rdo;响了几声,胸口也开始剧烈起伏。屋子里的人慌了起来,围上来看,一声声地喊着:&ldo;娘!妈!奶奶!&rdo;有人心里纳闷了,这是要咽气了吗?可那呼吸怎么又好象平稳有力了?手好象还抓着尚文的手没放呢!这架势连原风眠也不能判断,只好让人请医生过来。医生检查过后说:&ldo;不好说,撑上个把月也有可能。&rdo;&ldo;那有可能好起来吗?&rdo;原风眠连忙问道。&ldo;现在的情况看,不太可能。&rdo;医生毫无保留。尚文回来之前,说是拖不过当晚,这一下又能撑上个把月?有人心里竟是有些不耐烦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可以松口气,在这等了一天,连饭也没吃,眼看着天要黑了,仰思吩咐厨房准备晚饭。人先散了,但因为情况不明朗,暂时先住在原府,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再……人人心知肚明,这事儿拖着也是麻烦,倒不如今晚咽了口气干净利索。可原风眠是出了名的孝子,各房就算有这心思也得藏个紧,如今老爷脾气不比前些年,连生了崇学以后一直高高在上的二太太,就因为犯了小错误,就给他不留情面地赶出去,弄得那叫一个难看!杀鸡敬猴,自从那以后,家里的人倒是老实了不少。尚文没出来跟大伙吃饭,他还是守在老太太的床边。仰思只好让人把晚饭给他送过去。估计在船上也因为挂念着这头没吃好,再不吃,就饿坏了,在老太太之前倒下可怎么好?仰思的话,尚文还是听,于是草草吃了。仰思出来以后,连忙把仰恩拉到一边,这才好仔细打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