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冲道:“大有好转,可以这么说,皇上的身子骨都可以上景阳岗去打虎!所以我正好有一件事儿,跟您商量。”
高拱道:“孟公公尽管说。”
孟冲说:“皇上想立王九思为太医,但皇后、贵妃娘娘始终反对,说是要让内阁拿主意。”
高拱对这事颇感为难,他联想起,先皇在世时,王九思的师傅王金把大内搞得乌烟瘴气,而且先皇吃了他师傅的药,也一度精神倍增。孟冲让他别管这些,只是坚持说:“王九思和他的师傅可不一样,他的药确实有效。”高拱道:“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先稳一稳再说,药反正先用着,但立太医的事儿,还得从长计议,万一出了差错,岂不是弥天大罪?”孟冲不悦:“高阁老,您做事儿,怎么变得黏黏糊糊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您只要把皇上伺候高兴了,想办法在皇上面前找点张居正的岔子,把他头上的乌纱帽给掳了,这不是除去了您的心病吗?”
在皇上那里,孟冲一连办了两件让朱载垕喜出望外的事:立奴儿花花为妃的奏章已经拟好了,对换太医的事儿,他也已经说服了高阁老,着手操办起来。孟中领了御命走出乾清宫,又领了奴儿花花一道指示:把天香楼里一个小鼓手召进宫来,帮奴儿花花敲鼓。朱载垕让他立即去,把这三件事一起办起。
孟冲走后,朱载垕眼睛蒙着布条,在跟奴儿花花在御花园捉迷藏,朱载垕被绊倒,摔了个嘴啃泥,奴儿花花并未上前扶起他,朱载垕自己摘下布条,傻笑道:“朕已经好久没这么高兴了!你看这天,这太阳,都是因为你才变得格外明亮。”说着,一把搂过奴儿花花,亲吻起来。
在王九思炼丹的大炉鼎前,孟冲揭开盖子闻了闻,说:“哟!这药味儿真够香的。”王九思告诉他说,这都是绝好的药材,再加上童男童女的丹液放在一起熬的。孟冲不屑地笑道:“什么丹液,不就是童子尿嘛!不过也怪,就这童子尿能有那么神,皇上一吃这药,脸色红润,掌心发烫,全身都是劲。”王九思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贫道这秘方一点不亚于太上老君的仙丹。”
此时,王九思已经知道,明天殿上就会举行廷议,将他封为御医,因此喜上眉梢,言谈举止分外轻佻。他对孟冲说,炼丹需要一百个童男童女,如果没有太医这个身份,就无法公开招募。等他一当上御医,招募齐人数就指日可待了!
廷议前,在乾清宫皇上寝宫,朱载垕召见张居正、高拱讨论此事,因为讨论的是换御医的大事,陈皇后、李贵妃在屏风后面听着。朱载垕徐徐道:“朕前段时间身体欠安,太医多方治疗,并不见好转。前些时孟冲领了一个道人进宫。这道人深谙阴阳大法,是世外高人,替朕看过病后,献了一个秘方,朕觉得他的方子比太医的方子好,朕想让这位道人做朕的太医,爱卿以为如何?”高拱问:“皇上,那道人用的是何方子?”朱载垕说:“他为朕炼制的丹药名叫阴阳大补丸。”
听到这个,张居正上前一步说:“皇上,微臣今天将这位道士的药丸拿到太医院进行了检验,发现这药丸子可补气,但是治标不治本,更可怕的是,这大补丸类同春药。”
帘后的陈皇后、李贵妃听了大吃一惊。
朱载垕脸上明显浮现不悦的神情:“张阁老,谁把这个药丸交给你的?”张居正道:“这,这……”朱载垕眼里含着怒气,逼视他说:“这有什么吞吞吐吐的。”冯保道:“是奴才给张阁老的。”话音一落,孟冲狠狠地瞪了冯保一眼。
第四章巨贪殒命(9)
朱载垕却发怒了:“太医院一群废物,连朕的病他们都治不了,你们却还要将这药丸拿去让他们去检验,这群废物说的话可信吗?!”
众人皆不敢言语。
张居正缓声但坚持地说:“皇上没有忘记嘉靖先帝时的妖道王金吧,他们以乱术进邪于先帝,搜求童男童女以其尿溲经水炼制阴阳大补丹,药理荒诞不经,民间怨声载道,后被皇上您裁旨流放塞外终身不赦。微臣查得王九思就是那王金的徒弟,皇上的安康是天下的安康,怎能将天下的安康交给此等妖道?望皇上明察!”闻言,朱载垕拍了桌子:“胡说八道!孟冲,你说说,这王九思是不是张阁老所说的妖道?”孟冲吞吞吐吐地道:“万岁爷,奴、奴才也调查过,这王九思并不是王金的徒弟。”
整个宫殿陷入令人难堪的沉默。稍后,朱载垕道:“张阁老,你还有什么话说?”张居正说:“皇上,微臣坚持认为,换太医事宜要三思而行,王九思绝不可用。”朱载垕当即拉下脸来,问高拱:“你说呢?”高拱道:“臣认为既然太医无能,而王九思的药丸能使皇上焕发青春,用他何妨!”
张居正吃惊地看着高拱。
朱载垕长出一口气,对张居正斥道:“张居正哪张居正!你虽是朕裕邸旧臣,却全然没有爱朕之心!好,就这么定了,以后王九思就是朕的太医!”
第五章妖道横行(1)
一只硕大的铜鼎坐在炽烈的炭火上,一桶又一桶的童子尿被倒入铜鼎中。一名叉角小厮一边朝炉膛中添炭料一边捏着鼻子道:“真臭!”院子里,王九思反背着手踱来踱去,据他手下人暗访,东二胡同口,有个开杂货铺的方老汉,养了个十八岁的闺女,名叫玉娘,长得貌若天仙,但一听说王大真人要召募女童,就把女儿藏起来了。像方老汉这样的人,还有不少,因此炼丹所需要的百名女童总是凑不够数儿。他决定想点办法震慑他们一下,让他们不再敢违抗“钦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