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她都没惊动床上的人,一直到踏进自己房里,她才发觉自己竟然屏息了好久好久。梁宛歌坐在床上,满脑子想的全是那张床和那抹长发裸背的身影,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像是天字第一号大白痴!「我为什么要为了他一句留下来爱他就呆呆的听话?!说不定他对每一个人都说过,不然他的屋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留下来?」梁宛歌猛然跳起来,从衣柜里拿出小行李箱,扯开拉炼,将手上的书全丢进箱子里,又把衣柜里的衣服全塞进去。「一想到那张床上不知道躺过多少女人,一想到我也是其中一个,就让我好想吐!恶心死了——」她把满桌子瓶瓶罐罐也扫进行李箱,再用力拉上拉炼,行李箱一提,直奔大门口。「留下来爱他?!妈的,这个机会让给楼上的大美人去享受好了!我要回家去当那个爸爸疼妈妈疼哥哥疼姊姊也疼的宝贝么女,不要继续留在这里让他糟蹋捉弄!」梁宛歌一把扭开门锁,脚还没来得及跨出门槛,追出来的小身影就扑抱住她的右腿。「你要去哪里?你不是才刚从家里回来吗?」囡囡脸上有疑惑,但更有一丝丝紧张。早上梁宛歌说要先回家一趟,告诉家人她要留在唐家一段时间,那时梁宛歌是高高兴兴出门,也快快乐乐回来,然后她说要到三楼去拿书,等会儿一边陪她荡秋千一边阅读,怎知她上了三楼,再下来时就收拾好行李箱,一副要离家出走的坚决狠劲!「我要回家。」「为什么?!」「因为我和唐虚怀吵架了。」「可是你早上出门前不是还和先生卿卿我我……」「谁跟他卿卿我我了?喔,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看错了,和他卿卿我我的对象不是我,而是楼、上、那、个、女、人、吧。」咬牙切齿也不足以形容梁宛歌此时的嘴脸,再加上强颜欢笑,那副模样足以媲美之前唐虚怀失手整坏的惨状。「楼上那个女人?」囡囡小脸皱拧起来,她没看到今天有什么女人出入这栋屋子呀。「等等!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她没心思再多想什么,慌乱地攀抱住梁宛歌。「囡,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不要再住在这里了,唐虚怀那种坏榜样会教坏小孩子,为了你的身心成长良好、五育均衡发展,还是选择跟我会比较好。」「你当自己是要离婚了,在问小孩子要跟爸爸还是跟妈妈吗?」囡囡无力反问,为什么她必须作出这么困难的抉择?「反正你好好思考,作了决定再跟我说,如果你要跟我走,我明天来接你,如果你要留在这里也没关系,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找出最适合你的选择。」梁宛歌现在一秒也不愿多停留,只要想到在这里和楼上那女人呼吸着同样的空气,都让她觉得难受。她以为她可以为了囡囡而留下来,即使那曾是她的目的之一,但她发现自己没本领做到,她根本无法心平气和地等到唐虚怀回来向她解释——或介绍楼上那女人的身分。她是谁?又是另一个病患?或者也是一个有严重的认床癖,非得在他的床上、他的身旁才能睡着的女人?她光是想,就觉得头痛欲裂。她必须承认,她愿意留下来,就是为了他,但绝不是留下来委曲求全。「你等先生回来再决定要不要走啦——」囡囡根本拉不动她,只能像件小行李被她拖着走。「囡,我现在没办法待在这个地方……让我走。」囡囡虽然看不到梁宛歌刘海下的表情,但却听出她声音的哽咽,揪在她裤管上的小拳头松放开来,让梁宛歌提着行李走出大门,招下计程车离开。囡囡抬头觑向通往三楼的阶梯,梁宛歌走了,反而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开始努力回想,三楼的女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三楼……先生的房间……今天踏进去的女人……小嘴呀地一声,张成了○型,归纳出来的真相让她只能苦笑。糟了,真的是误会了。她怎么没早早反应过来,不然也能留下梁宛歌了……囡囡跑到电话旁翻找电话簿,小心翼翼、字字认真地按下一串手机号码。「唐。」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先生。」「囡囡?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几乎一整年没听见囡囡开口跟他说话的唐虚怀很惊讶也很惊喜,抛下手术台上正切划到一半的腹腔,心情大好地和囡囡哈啦起来,只是接下来,久违的童嗓带来更震惊的消息——「梁宛歌提着小行李箱离家出走了。」黄色计程车遭到不明人士跟踪,司机满头冷汗,油门拚命的踩,大街小巷钻,就是摆脱不掉后头那辆名贵跑车。他开的只是一辆破小黄,根本跑不过高档舶来品,他弄不懂自己是惹到什么凶神恶煞了,还是刚刚不小心「a」到名贵跑车的烤漆……那更惨,不跑更不行了,他一天跑车十八个小时下来也不过几千块,高档跑车随随便便一个车灯都是他一个月的辛苦钱呀!开玩笑!被追到还得了?!狗急跳墙,计程车被逼急了也是会飙出媲美f1赛车的车速——梁宛歌低着头陷入沉思,并没有感觉到过快的车速,直到一个紧急大转弯,在后座的她整个人被离心力给甩向车窗,整张脸往玻璃贴撞上去,这才看到窗外的街景正以惊人速度在变换。梁宛歌看到自己乘坐的计程车正超越大马路上一辆辆的车,从机车、房车、公车到标榜快如闪电的法拉利也全是其手下败将,她没有处于优势的快感,急忙探身到前座揪住司机的手臂问:「司机先生!你在做什么?!」「后头有人在追我们!银色那辆!」梁宛歌转过头去看,果然在距离不远处,有辆跑车紧追着他们,她仔细一看,猛然抽息,飞快再探到前座——「司机先生!开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努力拍着司机的手臂,啪啪作响。「好!」方向盘一转,甩尾绕进小巷,车轮胎在叽叽声中几乎要摩擦出火花,再加速飙射出去。「还有追过来吗?」「没有了——呀!」梁宛歌突地想到什么,连忙大喊:「司机先生,快调头!快煞车!快停快停!」「什么?!这里是单行道,你要我怎么调头?!而且我们好不容易甩掉那辆车,你还要掉头回去让他跟吗?!」「不是!那个家伙的习惯就是绕别条路到我们前面去挡人!」她吃过一次亏,牢牢记取教训。「呀——」司机紧急踩下煞车,过快的车速让车内两个人几乎人仰马翻,因为巷道的出口横堵着方才还在他们后头猛追的那辆车,梁宛歌一语成谶,完全猜到了对方的下一步,只可惜他们措手不及。「差、差一点就撞上去了!」司机刷白了脸,还在大口大口呼气。高档跑车的车门打开,一条长腿跨出来,带出一具同等颀长的身躯,黑大衣、黑墨镜,标准的黑社会制服。「司机先生,赶快把门锁起来。」梁宛歌压低脑袋,企图不让车外的人看到她,当然,这是鸵鸟心态。「原来那位先生是要追你?」不是他去「a」到跑车噢?好加在,不用赔偿修车费了……「我不认识他。」她说,车外的人也已经逼近车窗,长指敲叩着窗户,她仍在挣扎。「不要理他。」「难道你要一直把车卡在巷子口?」后面已经有其他车轮因为他们堵在路口而按喇叭,司机先生不得不问。「不然把他的车子撞开。」梁宛歌提议,而且是很认真的提议。「要是对撞,先死的人一定是我和我的破计程车。小姐,下车吧,我不做你这笔生意了。」命都吓掉了半条,多少车资也补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