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和不管谭毅是何心情,反正自吏部派任下发,他就一直在期待这一天。知府李文满跟谭毅父亲有点故旧。谭毅被放到响州府可不是什么看中这方风土来历练的,人家早就盘算出条康庄大道了。
谭毅,建和十五年的进士,庶吉士选馆,入了翰林院。建和十八年留馆,得了名,急匆匆的十九年就下放响州府辖下吹郧县。这才三年余,六品同知还委屈。若非此次吏部另有派遣,响州府知州的位,非他莫属。
蒋方和早不满了,看到吏部下发的文书,都笑痴了。李文满不会真以为自己是响州府的天吧?这回来了个大才,三元及第,背靠京中超品侯爵。他倒要看看这响州府的天会变成啥样儿?
反正自个是已经打定主意了,只要这位不是个刁钻的主儿,他一定鞍前马后。没法子呀,谁让他蒋方和咽不下知府大人赏的那口馊饭?
云崇悌笑嘻嘻地跟谭毅、蒋方和拱了拱礼,转过脸悄摸长舒一口气,快步跟上十二弟和记恩,回去马车。
车里,李娟正抱着打瞌睡的儿子,见着人,不等车厢门关上就小声急问:“怎么样?”
“嘘,”云崇悌眼瞥向晃动的窗帘子,意味分明。李娟了然,伸手一把将他拉坐到身旁,声音压得更轻:“见着人了?”
“同知、通判都见着了,那两一看就不对头,对十二弟一个清高一个热络。单这表露,以后咱们冷清不了。辖下十七个县的县官没来。”没来好,来了得乌泱泱一大片。云崇悌抬手抹了把没什么汗的额,脑中在回味之前所见。
跟她想的差不多。李娟扁着嘴,轻拍儿子的背。小喜峰两眼已经眯达起来了。
“这人啊…多少都有点毛病在身。一座府城,为啥除了主官知府,还设个知州?一个从四品,一个五品,管的差不离。不就是为了牵制吗?我不知道调离的前任知州大人如何,但非常清楚咱十二弟不是来这清闲的。”
还说得头头是道,云崇悌都乐:“近几年,你书没少读。”前任知州如何,考绩上是优。至于真实情况,还要待明日见了知府后才能窥得一二。
“那是。”李娟露了点嘚瑟:“我娘就常跟我叨叨,说四婶之所以能得十二弟那般能的儿子,不是十二弟天生就能,是四婶肚里有墨教得好。让我没事别闲着,多习几个字多读两本书。”
云崇悌大腿一拍:“说得好。咱们今年也回不去邵关府了,给他们的节礼都添上两成。”
“不用。”李娟可不是那种扒拉婆家肥养娘家的主儿,她把一家子从邵家庄子上□□已可谓尽足孝了。
“咱现在跟着十二弟,你不出去跑商了,每年要少赚两千两银。两闺女大了,都不跟你坐一马车了,你心里没点子数。我娘家靠咱贴补的那小庄子,去年还置了十五亩良田,他们过得不差。”
“一年没了两千两…”
“住嘴。”李娟可不爱听这个:“跑商能比跟着十二弟强?”甩汉子个大白眼,“我还指望着十二弟妹给我两丫头找上好归宿。再说…你在外跑了多少年了,还能跑几年?敢情我跟你一辈子,就活该过大节时落着个影儿是吗?”
云崇悌赔不是:“我怕你失落。”
“在你心里,我眼皮子就这么浅?”李娟撇过脸,面上有气,但心里是一点不气。现在日子是真好,一家子朝夕相对,她再没有半夜惊醒过。
“哪能呢?我要是没你,能有今天的出息?”云崇悌拧了下儿子的小脸,见小家伙眼睫颤动,忙收回手,哈哈笑。
前面马车里,云崇青再翻知府李文满的履历册子。
“怎么了?”那册子他只在京里翻过,这才见了同知和通判,就又翻出来看。温愈舒不以为是平白无故。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李文满的履历很干净。云崇青合上册子:“同知谭毅对我好似不服。相较之,在响州府通判一位上已经坐了五年的蒋方和,要客气多了。”
温愈舒明白意思了:“那个谭大人也是有趣儿,他知你几分?不会也随了一些个狭隘的东西,只惦着咱们与沐宁侯府的亲厚吧?若是如此浅薄,那你还真不必多费心思在他身上。”
“他对我不服,应该不止在沐宁侯府。”云崇青丢开手里的册子。
温愈舒莞尔:“可笑得很。对你不服,可他下放到今儿,也才过三年。从七品县官,升至六品同知,将将多久,就想上知州?怎么…响州府是他亲爹的囊中物吗?一没建功,二没资历,他哪来这么高的气性?”
说到点上了。云崇青以为,就算他不来响州府,这响州府的知州位也该是蒋方和坐更名正言顺。谭毅便是有心,但论资排辈,轮不到他。
谁给了他气性?家世上,其父虽是个读书人,但止步乡试。书画上,是有点造诣,可名气也只在北轲。岳家强势
些,不过远在汇安积壹府,鞭长莫及。
其实也无需再多猜,于这响州府,除了主官李文满,能推举谭毅的,无。对此,云崇青没生毫末意外,本来他外放响州府,就是为查南川。若这里一切都太太·平平,那他还查什么?
“忒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