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的作家们有一些放松了,有的物伤其类眼眶红红的,还有些仿佛对甘愿信心不足,明显还绷着神经。
莫渊忽道:&ldo;那边有人!&rdo;过谦等循声望去,见两个男人正撒腿狂奔,时避砖瓦,时躲电线。绿萍是机器人,目力能够及远,一看便说:&ldo;是曾衍长和宇文茂!&rdo;甘愿淡淡地说:&ldo;曾衍长能带着一个普通人类逃得这么远,神通不小。&rdo;
有作家微弱地提议是不是救他们上来?多数作家愤懑难平,不肯松口。曾衍长也看到了飞船,用力挥手。甘愿颇感为难,看了看绿萍,看了看魏晋,又看了看过谦。绿萍不言语,显然是不愿相救。魏晋朝甘愿微微点了点头要她救人。过谦对曾衍长情感复杂,对宇文茂则甚为感激,于是说道:&ldo;咱们好歹担着个&lso;作家&rso;的名号,见死不救似乎不是我们该做的。&rdo;有人反驳道:&ldo;可他……&rdo;过谦抢着说:&ldo;他们毕竟是两条人命!下面的情况有多可怕你不知道吗?&rdo;
人性的高贵悄然占了上风,十来个作家说:&ldo;救上来吧,看他羞不羞!&rdo;说两句狠话,行一桩善事,过谦觉得他们从没这么可爱过。其他人保留意见,却也没坚决反对。
飞船下调了高度,超低空飞行,一条软梯垂下。曾衍长左手拉住梯子,右手提着宇文茂,四五下就飞身上了船。他和宇文茂头脸脖子到处都是伤痕,衣衫不整,宇文茂右脚的鞋子都跑丢了。过谦朝宇文茂笑笑,宇文茂报以一笑:&ldo;《蓬勃》杂志的主编成这样了,还认得出吗?&rdo;过谦笑道:&ldo;如果只有西装革履的时候才认得,那我认的不是您这个人,而是您的衣裳。&rdo;宇文茂笑了。
他二人生死间挥洒谈笑,甘愿与曾衍长却满怀敌意。甘愿道:&ldo;曾谷主,把幻谷搅得天翻地覆,你这可称心如意了吧?&rdo;曾衍长嘿然不语。甘愿冷笑道:&ldo;我曾数次警告过你,老谷主有言在先,只要幻谷不再纯洁,必遭灭顶。你偏不信,偏要自行其是。到头来我没有赢,你也输了。我的一心守护,你的千秋大梦,同付东流。&rdo;
飞船重新拔高。曾衍长不理甘愿,环视众人。积威之下,大家敢怒而不敢言,可那排斥、冷淡、无言的责备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他哼了一声说:&ldo;本座亏欠你们的,自当努力偿还。&rdo;绿萍追了一句:&ldo;怎么还?&rdo;曾衍长向前一指:&ldo;要出幻谷,需过两大法阵,&lso;四季分明&rso;前还有&lso;岁月如流&rso;。你以为凭你和甘愿,能过得了吗?&rdo;过谦奇道:&ldo;&lso;岁月如流&rso;?&rdo;曾衍长整整凌乱的衣服说:&ldo;&lso;四季分明&rso;强调的是作家自身素质,&lso;岁月如流&rso;显现的却是外部种种因素。一部小说能不能传世,一位作家后世如何评价,自身和作品是一方面,风习与观念的改变,误解、偏见等等都不容忽视。能禁得起时间检验,穿过如流岁月,你和你的作品才算真正留下来了。此阵凶险,我和甘愿上次交手,大损元气,我二人如不合作,你们全都会死在这里。&rdo;
众作家既惊曾、甘两位曾经私下较量,更惊前头还有什么&ldo;岁月如流&rdo;。原以为死里逃生,哪成想另有险关。绿萍想要说话,宇文茂插嘴劝道:&ldo;主管,谷主所言不虚,待会儿到了关口便知。&rdo;他身属&ldo;曾派&rdo;,却本性仁厚,常常巧妙地为&ldo;甘派&rdo;化解危机。绿萍对他比较信任,听了便不说话,只看甘愿。
前方进入了一条狭长的通道,时光之流潮起潮落。甘愿顿了顿才说:&ldo;好,我跟你联手。假如你想借机偷袭,拼着两败俱伤我也会将你打下船去!&rdo;曾衍长只道:&ldo;这时杀你,等于自杀,何况我要除掉的人里从不包括这批作家。你安心好了。&rdo;
☆、生离死别
三十一
通道内,白天黑夜不时切换,秒针、分针&ldo;嗖嗖&rdo;飞来,如同暗器。绿萍驾驶,曾衍长、甘愿左右开路,将分分秒秒或弹或拨。过不多久,大量红红绿绿的光球迎面扑来。甘愿提高嗓子说道:&ldo;绿球是社会风俗的演变,较为平和,只管打。红球是对小说和作者的误解、偏见,要小心些。&rdo;曾衍长不好说他红绿难分,笑笑不语。
光球数量极多,刷刷掠过,又快又猛。甘愿将身一挺,下巴微抬,双眼发出束束激光,打得满天都是红气绿雾。曾衍长暗暗心惊,笑道:&ldo;想不到你还留了一手。&rdo;双掌连环推出,&ldo;□□&rdo;一个个连珠炮般发出,&ldo;啪啪&rdo;声密如爆豆。甘愿瞧得心中佩服,笑道:&ldo;你不也藏着看家本事吗?&rdo;
他二人言笑自若,似乎不甚费力。过谦、莫渊、魏晋等人却看出形势严峻。要逼得甘、曾两大巨头各出绝技,恰恰验证了这套阵法的猛恶难当。
船下水面上流过一个个古今中外小说家的面影,魏晋看着,感慨万千:&ldo;有些作家本来倍受推崇,死后却起落不定,饱受争议;有些作家早前不被理解,过后却如日中天。&rdo;过谦也在看那些大作家的脸:&ldo;比如呢?&rdo;甘愿百忙中插了句:&ldo;前一种比如伊迪斯华顿,后一种比如《呼啸山庄》的艾米莉勃朗特。&rdo;曾衍长不满地说:&ldo;这是什么时候,你还要给过谦答疑解惑?&rdo;
绿球渐少,红球渐多,几近密不透风。甘愿笑道:&ldo;毕竟还是人为因素更有杀伤力,你看这些误解和偏见,层出不穷。一个作家能获得公认的声誉,实在也要有点运气。&rdo;曾衍长凝神击球,随口说:&ldo;历代如此,何足为奇?&rdo;
突然间前方漂来了几个紫球。甘愿忙道:&ldo;紫色光球只可用柔劲推挡开去,不可击破。那是故意的诋毁中伤,比无心的误解偏见恶毒得多!&rdo;曾衍长眼中瞧来,红绿两色勉强分为黑白,红紫二色完全没有区别。他一生要强,不愿在平生第一劲敌和一众优秀作家面前自曝其短,笑了笑说:&ldo;以我的功力也碰不得吗?&rdo;
他说着差一点儿就击碎一个紫球。甘愿忙替他发力弹开,奇怪他竟与一个光球赌气:&ldo;别说现在你我都只有七成劲力,就算我们上次没有拼斗,轻身上阵,这紫球也是避之则吉。&rdo;
红球渐少,紫球渐密,甘愿自顾不暇。曾衍长捏了个□□,&ldo;啪&rdo;,端端正正打碎了一个紫色光球。甘愿绿萍都吃了一惊。那紫球一变十,十变百,细胞般扩散组合,瞬间化为帽子般形状,不偏不倚正中曾衍长头顶。过谦、魏晋各解安全带,欲要上前相助,&ldo;帽子&rdo;破开,紫色汁液眨眼工夫流遍曾衍长全身。
宇文茂抢上前去,被甘愿一把扯住。甘愿眼中露出一丝怜悯:&ldo;诋毁者喜欢扣人大帽子,你再反抗也只落得个污秽满身。你为什么不听我话,非要逞强?&rdo;曾衍长衣衫尽烂,皮肤灼伤,血箭四射,但绝不肯承认自己不辨颜色,强辩道:&ldo;我就不信小小谣言,能奈我何?&rdo;
魏晋度其情势,自己已不能袖手,当下上前替换曾衍长,站到船头左侧。曾衍长肌肉块块掉下,众作家低呼畏缩。曾衍长痛痒如狂,语声凄厉:&ldo;我是不是没救了?&rdo;甘愿停了停才说了声&ldo;是&rdo;。曾衍长大笑道:&ldo;好,好,本座纵横半生,死在谣言手里。就是死,我也要死得你们意想不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