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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她说不下去了，不知是气狠了，还是触动旧事意难平。她背朝他说：&ldo;你走吧。&rdo;

过谦一言不发，径自下楼，坐电梯下山。那一闪即逝的青年多半是甘愿的恋人，脑中样貌这般明晰，显然是她刻骨铭心的人。过谦对甘愿谈不上男女之情，但与天下男人一样，发现自己的异性好友有了心上人，仍会涌起一阵短暂的妒意。她能这么失态，更说明了此人在她心里的分量。

年三十以这样一幕收场，委实难堪。他有些后悔之前的孟浪，同时又暗暗生气，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比了下去。他带着委屈、不甘和郁闷往宿舍走，走了五六步，心有所感，鬼使神差地回头一看。&ldo;揽月阁&rdo;上的雪又下起来了，那条条雪线凑到一起，灯光一打，明明白白是&ldo;新年快乐&rdo;四个字。过谦心口上像移掉了一座山，轻松和快乐使他精力弥漫，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大声喊道：&ldo;你也是‐‐&rdo;转身带笑，向宿舍小跑了回去。

☆、大闹课堂

八

元宵将至，众作家返回，幻谷内张灯结彩，笑语喧哗，自有一番热闹。

许有清精心备了节礼，上门探望老夫。老夫与老妻笑往里让，老妻抓了大把果子蜜饯之类叫许有清吃。许有清笑说：&ldo;还是干妈疼我。&rdo;老妻笑道：&ldo;你干爹更疼你，就是怕人说是非，不好明着来。&rdo;老夫呵呵笑道：&ldo;你是我肚里的蛔虫？&rdo;许有清扶老夫坐下说：&ldo;干妈不说我也晓得。别说我，幻谷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多少人泼翻了醋坛子呢！&rdo;说得老夫老妻笑成一片。

老妻知趣地去张罗夜宵，让爷儿俩单独聊。许有清便说：&ldo;我不在这些日子，谷里有没有出什么事情？&rdo;老夫寿眉颤颤地说：&ldo;有我在，能出什么事？&rdo;许有清赶着称是。他一边吃果品，一边说回家期间利用闲暇拜读了老夫的著作，字字珠玑，段段精华，时时情不自禁地拍案叫绝，吓得家里人以为他在发脾气。老夫眯着眼儿听得通体舒畅。要是外人这么夸，他还得像所有文人一样谦虚谦虚，是许有清说的，这道程序就省了。许有清又说写了一篇新作，很短，哪天老夫闲得无聊，或可打发时间，顺便给他指点指点，胜过他摸索十年。老夫一口应允，叫他也送给伏虚、魏晋看看。伏虚贪财，要以&ldo;辛苦&rdo;为名给他送些东西；魏晋油盐不进，看不看都罢了，只表示你认他是个权威，就算达到目的。

许有清说他正是这么想的，拿了一叠谷币出来说是刚刚兑换的，孝敬干爹干妈买点营养品。老夫却不高兴了：&ldo;猴儿崽子，跟我还来这一套。你是知道我的，我喜欢的人，穷得在天桥下面睡窑洞我也罩着他；我不喜欢的，搬座金山银山来我也一脚踢得他远远的。你家的经济情况我有数，这些钱你给伏虚也好，结交旁人也好，用在刀刃上就行。别跟你干爹干妈闹虚文。&rdo;说着开了柜子，拿出两盒谷币硬塞给许有清说，&ldo;收着，压岁钱。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又没生个一儿半女，难得我们父子俩投脾气，我的就是你的，白搁在家里也是发霉。&rdo;

许有清鼻子一酸，眼睛潮了，又怕大节下哭起来不吉利，忙捱住了。他给老夫捶捶背，捏捏肩，震得老夫肥肉直抖，可是在他眼里也是亲切的肥肉。老夫说：&ldo;过两天有个新年酒会，欧阳早、宇文茂都会参加。我给你争取到了名额，你回去补一份申报表给我。&rdo;许有清忙答应了，说：&ldo;这两位是大人物，搭上了线，兴许有发大刊、改影视剧的机会。这种酒会，不是干爹，三年也轮不到我。&rdo;老夫理直气壮地说：&ldo;有好处当然留给自家人，有权不用，过期作废。&rdo;许有清轻捶老夫的肩说：&ldo;过谦也会去吧？&rdo;老夫不满地瞪他一眼：&ldo;你老盯着他干嘛？他去他的，你去你的，你越把他当回事，越在心理上处于弱势，而且两年时间一到他就滚回他的时空去了，也值得你见神见鬼的？瞧你那点儿出息！&rdo;

许有清赔笑道：&ldo;干爹批评得对。&rdo;顿了顿又说，&ldo;可惜上次&lso;经典电影宫&rso;他没死在电影里！&rdo;老夫推开他手正色道：&ldo;这事儿你以后少提，人家十有八九以为是我们俩策划的。过谦得罪的人何止咱们一家，别人做的事，却叫我们顶缸。过谦本人就是个刺儿头，甘愿那婆娘更不好惹，你给我消停点，别没事找事。&rdo;许有清又唯唯称是，笑道：&ldo;只是奇怪谁跟我们坐了一条船。&rdo;老夫说：&ldo;敢出手的绝非等闲，我估摸着，这水深得很。&rdo;

新年酒会，小礼堂里人头济济。桌椅撤了，靠墙围成内外两圈，铺了桔色镶边的餐布，四季水果摆出各式花样，酒水饮料五颜六色，有的还冒着串串气泡。也有热茶，放在东南、东北两个角落里。主题是酒会，没有多备吃的，就只两种点心，一种浓缩天下甜点精华，奇香馥郁，软糯如棉；一种集合所有咸味点心的优长，脆酥爽口，层次丰富，且都有类似压缩饼干的效果，吃三四块就抵一餐。五六个y面容姣好，身着旗袍，轻言细语，在众作家当中走来走去，提供服务。屋子里看不见一盏灯，却灿如白昼，过谦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光源。

莫渊没入围，滕燕再次生病，祁必明必须淘汰，过谦一个人晃来晃去，甚感无聊。绿萍招手叫他，把他引荐给《云彩镜象》老总欧阳早和《蓬勃》杂志主编宇文茂。

《云彩镜象》与国内八大电影公司和四大电视剧制作团队关系密切，得到他的认可，手上较具潜力的小说便有改编成影视剧推向全国的可能。幻谷内的舆论差不多也是他把控，因此欧阳早的重要不言而喻。《蓬勃》是谷内唯一的大型文学期刊，在全国也名声赫赫，在那上面发一部作品，影响力与别的中小杂志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宇文茂还有一家名声卓著的私人出版社。过谦便在绿萍的介绍下与他们交谈，浑不理几步外许有清妒恨的目光。

过谦笑道：&ldo;来了半年多，还是第一次见到欧阳老总和宇文主编。&rdo;欧阳早的目光掠过他那特立独行的小辫子，笑道：&ldo;我们跟曾谷主出国访问，昨天才刚回来，一个年也没好生过。&rdo;过谦笑道：&ldo;曾谷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只闻其名，没见其人。&rdo;宇文茂笑说：&ldo;他还有几个会要开，估计还得十天半个月才回。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就不在那里浪费纳税人的钱了。&rdo;欧阳早看着很平易，宇文茂则热诚幽默，给过谦的第一印象都不错。他直觉欧阳早对他的观感仅止于说得过去，而宇文茂则更为良好些。人与人之间的契合度，三言两语就感觉得到，虽不宣之于口，彼此心知肚明。

过谦略谈了谈他的创作情况，欧阳早建议他把通俗小说放一放，纯文学短篇的经验积累到一定程度，该试中篇，再往长篇发展：&ldo;虽然说数量不代表质量，但毋庸讳言，在我们国家，对体量始终还是很在意。不信你问宇文主编，多少作家一辈子都想打造个三部曲、五部曲；又有多少人把一堆短篇缝合成一部长篇还说是先锋实验。&rdo;过谦坦率地说：&ldo;我感觉&lso;大&rso;不代表&lso;伟大&rso;，奥斯丁的六部小说全是二十几万字，在英国文学史上的位置谁能取代？&rdo;欧阳早笑道：&ldo;话是这么说，也要看国情。&rdo;过谦没再继续争辩下去，他感到他方才那几句直言已经让欧阳早不快。不管对不对，人家的初衷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