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开左手,手心朝下,借台上微弱的灯光打量经过整形美容的无名指和小拇指,又贪婪地望向舞台。
身处黑暗的人一生都向往光明。
他忽而生出一种把肖誉留在身边的冲动,他想让肖誉只给他一个人拉琴,他想让肖誉永远属于自己。
可那时候的他却不知道,他想留住的,只是曾经的自己罢了。
灯光再次亮起时,肖誉无形中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中间读错音时有多慌张,好在他完整地顺了下来,中途没有被评委叫停,也没被季云深刁难,整个过程比想象中顺利得多。
他已经尽力了,接下来的事只能交由环树内部决定。
方知夏紧挨在他后面上台,他边听边用绒布擦拭提琴指板上的指纹,听了一会儿,觉得方知夏稳定发挥,就去卫生间洗净了手,再回来时,方知夏已经重新坐回来了,一脸幸灾乐祸地让他看台上。
男生身上的名牌logo比聚光灯更亮眼,他身材偏胖,衬得颌颈间的小提琴异常渺小,而他颇具肉感的手指按在琴颈时,也显得十分局促。
谢承一脑门的汗,呆站在那里,等待点评。
“你大四了?”季云深问。
“……是的。”
季云深向旁边的周允诚问了几句话,继而严厉道:“你的手指力量和基本功差强人意,说明你不用功。视奏水平和学龄不符,说明你既没有天赋又偷懒耍滑”
他翻开面前的简历资料,在姓名那一栏画了个叉:“以后也不用来面试了,环树不需要懒惰的人。”
肖誉目露惊讶,他听了大半天,第一次听季云深做点评。按谢承的水准,得到这番评价不算冤,但季云深一个商人能听得懂什么?
方知夏和他有相同的疑问,并且还问了出来。
“你可别这么说。”旁边一位戴眼镜的女生扭过身子,“他在经商前可是货真价实的大提琴演奏家!”
“没听说过,你确定说的是季云深啊?”方知夏狐疑道。
“当然啦,早些年他在国外,一直用ean这个名字进行演艺活动呢。”
肖誉竖着耳朵听,要说ean这个名字他确实耳熟。据说是安平戚的得意门生,被国外誉为最年轻的天才演奏家,稳坐希音乐团首席之位。
怪不得一开始在指初琴行相遇,季云深能随手挑出演奏级别的琴弦;怪不得季云深能看出来他大提琴的制作者,和困扰他很久的琴码的问题。
但是,季云深的演奏事业前途无量,怎么转行回国经商了?
舞台上,谢承还想争辩:“其实我——”
季云深打断道:“你怎样对待音乐,音乐就怎样回报你。不用多说,下去吧。”
谢承惊诧地瞪着季云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肖誉也颇为咋舌。
季云深话里不带情绪,却字字诛心,他严苛的态度足以令人信服他对音乐的热爱。既是热爱,却又放弃。个中缘由无非利益驱使,归根结底,没那么爱罢了。
肖誉冷眼旁观,心中满是不屑。
谢承失魂落魄地下台来,和他对上了眼神,霎时间眉头紧皱:“你高兴了?”
肖誉早料想到他要找茬儿,淡淡道:“还行。”
“季云深早就把你内定了吧?你跟你妈妈的手段如出一辙啊。”
“你嘴巴放干净点!”方知夏先不乐意了,甩了甩手里的单簧管,仿佛下一秒就朝着谢承鼻子抡过去。
“算了。”肖誉拉住方知夏,声音冷下来,“一把年纪了说话别带‘妈’,内不内定是季云深的事,轮不着你操心。好歹咱俩也是林老师从小教到大的,你看你混成什么样了。有时间多操心自己,别天天让你的小弟们盯着我。”
谢承被戳中了肺管子,涨红了脸在那“你你你”了半天,硬是一句话也没憋出来,最后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又是宾利
当天晚上,肖誉和方知夏在校门口的小摊一人买了一碗炒饭,坐在矮桌旁边吃边聊。
“我今天的表演被周允诚叫停了。”方知夏拿勺挖了一大口饭送进嘴里,说完就开始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