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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页(第1页)

后来在痛苦中,我开始念佛经,时常幻想自己在菩提庙中。园中四面八方涌来的信徒人多且杂,里头的和尚个个满舌生花。累成宝塔的瓜果鲜花离佛像太远,早没了清气,像是菩萨盘起的脚跟下脱落的彩缎鞋履,唯有纸钱和香烛从每一寸土粒里蒸散,让人踩在上面脚软鼻痒。

我在幻境中,看到佛像显出肉身,然后悲天悯人,气定神闲地抽了我一记耳光。我应该被唾弃的。然而,当我回到现实,竟然看到了面前的甜茶水和我新遇见的,想要好好陪伴的人。

我跟她走过顶了上下两楼都是层层叠叠的水产店铺的湿漉漉小道。两道夹满装了鱼类虾类鳖类的桶盆子。车轮时不时碾压过蹦到街心的活物。我们一抬头就能望见二楼一家,正在杀鱼烹煮,满是人间烟火气的小店。菜汤的香味渗进肺腑里。一楼破旧的木框子下挂着的蒜条和辣椒像姑娘簪子上的宝石流苏。五彩斑斓的商旗在空中飘荡,而日光错落,又增添一抹人间的和煦。

那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人生是惊喜的,是朴实的,是可以无差别地爱我的。

只是好像太迟了。我以一种倾斜的视角略过香蒲繁茂的池塘,却只看到蒲杆上蚜虫。

那个关于春天的誓言,是我不能碰触的雷电。

我是罗浮。

第33章(补了4000字)

在得知元宵节要陪同周家一道前去游街赴宴时,晚芸内心复杂,手上握着的小小的修枝剪如疯了的马蹄一样(手已经不是人手了),将本应原原整整保留的蓼蓝花苞“咔擦”一声裁落,而横生朝天长的绿叶却高傲地昂着头颅。她的白眼蛰伏在根系,旋即要势如破竹地冲出土壤。

晚芸丢下剪刀,直言直语地跟春花说,“我能不能病了或者说我在夜里给人揍了一顿,猪脑青脸的,见不了人面。”说完,觉得自己不够狠,便懊丧地匐在桌案上,连连补充道,“要不说我死了吧,在夜里三更埋了已经。清晨时,露水把骨灰都冲没了。”

“哎呦!”春花正在给窗边的吊兰浇水,一闻此言,忙不迭地放下银皮浇水壶,要来堵她的嘴,“小夫人啊,年关可不能说丧话,很容易应验的。”

“怎么个应验法?菩萨在我身边吗?”晚芸不以为然,双手拢在嘴边,故意朝左右嚷嚷,“观世音?地藏?如来?应我一声啊。我是您的信徒,想从您那儿买一批有佛性的莲花种子,然后倒卖给秃驴挣钱。”

春花觉得好笑又无奈,只好说起从前一桩真事,“是好早好早前啦,邻居就是在元宵节时,莫名对着井水胡说八道了一句,‘今天我好像要死到临头了’。听者无心,也不过以为是句身子不爽引发的昏话,结果事主在野湖边,竟真被一只花毛的鸟儿啄坏了眼睛,没过几日,就溃烂流脓过世了,特别惨。”

这故事真挺不祥的。晚芸转了转眼珠。

“不过他在野湖边做什么?”晚芸将装剪刀的盒子盖好,推到一旁。

“捞鱼啊。”

对哦。不然还能精卫填海吗。

“这鸟是眼神不好的老啄木鸟吧。你知道,人老了,总会把麻绳当小蛇,鸟老了,也是一样的。”晚芸不痛不痒地将这个话题略过,托腮看向外头已有新叶的桃树,肩膀一抖,想起前天拉来的几辆大马车,“对了,我见管家好像采买了一批新鲜的瓜果,你要不要去洗点来?”

“好嘞。”春花快快地答道。

晚芸了然于心,“你是不是想吃很久了?你早提醒我啊。”

春花两眼眯眯笑,赶忙朝室内的鱼缸里洒了几把饲料,便催促着我们快去吧。

晚芸站起身来,这才见到她换了新的发髻,是垂挂髻,也别上了新的发梳,是绿宝石搭紫玛瑙的,围成晶莹的月牙。春花的样子好像也长开了,似乎是撑胖的,脸鼓出白白嫩嫩一圈,以前没有这样的圆润饱满过。于是晚芸问,“春花,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儿啊?见你福气都往脸上溢了,跟我说说呗。”春花脸一红,说哪有。可分明就有。

“打竹牌赢了?”

“……一点点。”春花的双手却拉出一道道长长的线,然后笑出了声。

“小样儿,想瞒我,我早从管家那里听说了。”晚芸百无聊赖地伸了伸懒腰,“闲着也闲着,我跟着你一道去瓜果间看看。”

瓜果间外头是一溜儿铺了青瓷片的水槽,水槽内部的折弯处,尽是暗绿松软的苔藓。

“你说这像不像水槽被风殴打出的淤痕。”晚芸盯着看。

春花正忙着找开库房的钥匙,“什么?”

“我说,我真的有点渴,渴得似乎有人在勒我脖子。”晚芸摸摸脖颈,“最近老这样,似乎喘不上气。我想去看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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