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萧韬锦进了东屋后,和里正打了个招呼,便坐在炕尾不语。
也不知道萧福抽了多少锅旱烟,屋里烟雾缭绕,萧韬锦嗓子痒痒的,尽量放慢呼吸。
里正眉头紧锁着开腔,“萧福,你再好好想想,我的意思不变,父母和孩子都是两好搁一好。”
萧福吧嗒了一口旱烟,瞥了萧方氏一眼,后者随即卖委屈,“里正你是不知道我们的难处啊,娶了媳妇不由娘一点都没错……”
已经听萧方氏叨叨了好久,里正的耳朵都快起了茧子,不耐烦打断。
“男人说话,你个女人别掺和,萧福,你想让三郎咋的就自个儿痛快说,我还要去磨坊碾谷子呢!”
整个云陵县近几十年来只出了一个廪生,就出在了银杏村的萧家。
换做是里正有个这么出息的儿子,他天天喝玉米面糊糊都会笑得合不拢嘴。
这个萧福却天天拉着个苦瓜脸,仿佛谁欠了他几辈子似的,摊上这样的爹,萧韬锦也是命苦。
“三狗娃,你大哥没识几个字还懂得百善孝为先的道理,你是孝子的话,就马上休了花娇拿回来那十两聘礼娶月丫,也别再一年年考试了,在村里开个学馆补贴家用,每月最低给家里二两银子生活费。”
听萧福说完,萧韬锦挺心寒的,上世他答应了最后一个条件,每月还给花娇几百文零用钱。
但是呢,直到他死的那年,两个侄儿也没有娶到媳妇儿,花娇将零用钱都攒起来倒贴了梅家。
这世他只想多帮衬一下两个侄儿,只想守住了妻子,“爹,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同意!”
闻言,萧福秒翻脸,“你个不孝子,你倒是说说,你听那个小贱人的话,还是听你爹的?”
萧福这言外之意就是花娇挑唆萧韬锦逆着他,少年没有半分火气。
他眼不瞎心不瞎,妻子定然不是上世那个女子,她虽有些小毛病,却完全遮不住她如珠如玉的人品。
见萧韬锦不语,里正只想赶紧搞定萧家的家务事,“萧福,有道是长不慈少不孝,三郎从十岁就开始养家,自己还攒了媳妇本儿,不是亲眼见谁都不信。
我孙子已经娶了媳妇儿,我还得下地干活哪,村里也就数你最舒坦,大郎娶了媳妇儿后,你就隔三岔五喝酒吃肉。”
微微一顿,里正转头看着萧韬锦,“三郎,你爹的意思是如果你不答应那些条件,你三房就另出去单过,萧家的田地没有你的份儿,你屋里有什么是什么。”
少年神色清清淡淡,“好!”
不过等到里正弄好了一式三份文书后,萧福又多了条件,“三狗娃,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那两间西下房也是萧家的东西,你要么出十两银子,要么今天就搬出去!”
少年收好了文书,声线很轻很淡,“好,我和花娇这就拾掇东西搬出去!”
一拳拳打到了棉花上,萧福陡然恼羞成怒,将旱烟杆子丢到了灶台上,下地趿拉了鞋子抡拳头就要揍萧韬锦。
少年微阖着一双好看的瑞凤眼,一动不动。
多年来,他爹的腐臭家教不可理喻,简而言之就是拳脚出孝子,对他和二哥一直如此苛刻。
第10章同病相怜
萧方月丫站在门侧,傻呆呆的,看上去好像是被吓傻了似的,其实,她很希望萧福将萧韬锦揍得服服帖帖。
里正及时拦住,“萧福,你这是干啥呢?你要是收回了那两间下房就等于事实断亲,就等于断绝了父子关系。”
萧方氏哭嚎起来,一副和稀泥的做派,“萧家单门独户的,我生了三个儿子顶门立户的,没有一个孝顺的,我没法儿活了,老天你睁眼看看啊!”
萧韬锦听得妻子在屋外唤了他一声,微微犹豫,萧福还没撒够气呢,他要是出去了,萧福定然会迁怒花娇。
因此,他仅仅是清清淡淡地应了声儿,如果他挨揍可以让萧福消停几天,也好。
毕竟从小到大,他挨打的次数多得都记不清了,从前是为了萧福不迁怒到二哥夫妻,现在是为了妻子,他心甘情愿。
再说花娇在屋里很不安心,她出来锁了屋门,一转身就看见二房的堂屋门撑开条缝儿。
萧二郎和萧阎氏都是鼻青脸肿的,萧阎氏朝她直摆手,示意她在屋里别出来!
她用脚后跟也猜得出来,萧福那个老东西倚老卖老耍威风打了二房,在回来的路上,萧韬锦就对她说过。
他们三个儿子,只有萧大郎没有挨过打,萧福打骂他和二哥是家常便饭,没有啥正经理由。
在外面受了气,饭菜不合胃口,喝得多了等等都会拿他哥俩发疯撒气。
有些话,花娇没对萧韬锦说,她现世那个爹也是个流氓无赖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