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通惠河平津闸口,天已大亮,河面上船多了起来,来往的船只络绎不绝。
一声悠长的长号响起,这说明是有外番使臣,或二品以上朝廷大员进京了。元律有载:凡阻拦朝廷三品以上官员车马行架者,杖八十,徒千里。河道上航行的船只纷纷靠向河的两侧,闪出中间的河道。
大都水系船舶停靠有严格的规定:普通的船只或者海运船只能停靠在海运仓码头,漕运或官员进京停靠积水潭码头。
高丽使臣的大船稳稳的停靠在积水潭码头,礼部官员在码头上迎接洪王爷一众人等;钟离躲开人群跳到水里,游到远处没人注意的地方偷偷上···。
钟离根据孔克扬告诉他吴直方在大都的住所地址,一路打听寻找,中午时分到了吴直方在大都的住所附近。
钟离找了一家饭馆,选了个二楼的位置,可以斜着看到吴直方的家门口。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到有人出入吴直方的府邸,钟离不知道集贤学士是做什么的,孔克扬也没告诉他,对吴直方如何能知道朝廷对河南刘福通起兵的应对方略更无从知晓。钟离离开扬州的时候只有刘福通起兵颍州,彭莹玉等人起兵淮西,现在半路上又听到麻子李、赵君用等占领徐州,邹胜普、徐寿辉起兵占领蕲州,事情发展如此迅速,恐怕当初孔克扬也意想不到,未来可能还有更多的变数。
钟离现在是两眼一抹黑,知道考虑这些没用,看来只有找到对方,一切才能明了。
钟离会账下楼,慢悠悠的走在街上,胡同里的人来人往,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钟离走到吴直方府门口,啪啪打了两下门环。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粗布衣裳的仆人,见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门前叫门,眼里有些迷惑,说道:“您是?。。。”
钟离答道:“请问,这是吴学士府上吗?”
仆人答道:“是,请问您找哪位?”
钟离答道:“老人家,我从扬州来大都办事,恰逢吴学士老家的人,托在下向吴学士带个口信,因此想求见吴学士,以便完成故人所托之事。”
仆人上下仔细打量了打量钟离,笑着说:“我看小伙子眉清目秀的也是一表人才,怎么年纪轻轻的也会行骗了。”
钟离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好奇的问道:“老人家何出此言,我怎么来行骗了?”
仆人笑了笑说道:“懒得跟你磕牙,赶紧走吧,再胡搅蛮缠,我就报官家了。”不等钟离说话,就要关门。
钟离急忙用手抵住大门,对仆人说道:“老人家,我是真的有事儿,绝不是行骗之人。”
仆人冷冷一笑,说道:“我家大人已经二十多年没回过老家了,且不说老家早已没人,如何会有老家的人来口信。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一副好相貌,以后不要再做这样行骗的事了。好好找个活干,哪怕是出大力、劳累的活,也比行骗要强。看到没有,街上有巡街的武侯,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钟离无奈,主人家遇到这样的仆人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自不用多说,自然是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坏事就是遇到钟离这样的真有事情,还比较陌生的人,要想代为通传,难度就比较高了。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钟离不知道集贤学士是几品,但看仆人的架势,也是很难说话的人。
钟离只好先行离开再另想他法,看天气还早,就在附近闲逛起来。
钟离想当然的认为官员肯定会上衙、散衙,下午去吴府的时候,还没到散衙的时间,即便是进到吴府也可能见不到吴学士;索性在府门对面的小巷口等吴学士散衙回家,当面直接找吴学士更好。
钟离从初更一直等到二更宵禁鼓响,吴府门口也没见谁来。
钟离等的不耐烦,决定夜探吴府,直接找吴直方。
此时街上已经没有行人,远处巡街武侯的灯笼刚刚过去,钟离快步穿过街道,来到府门西侧的院墙下,四下看了看,见没有动静,一个纵身越上墙头。
吴府是个二进的宅院,前院的几个屋里亮着灯光,听声音应该是仆人们住的地方。从墙头往里看二进院,东西厢房都黑着灯,只有主房还亮着灯。
钟离跳下墙头,快步走到内院的花门门口,轻轻推了推门,发现门已从里面上闸,只好再次提身越上内院的墙头跳到院内。
钟离快步门口,轻轻的敲了两下,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男声:“谁,什么人?”
屋内人见没人答话,继续说道;“既然阁下已经到了寒舍,何不现身说话?隔门对话总会让人觉得不那么光明磊落。外面夜深露重,不妨进来喝口热茶,有事可以坐下来详谈。”
钟离推门进屋,正对屋门是一个宽大的中堂,中堂西侧靠墙是一排书架,书架上面堆放满了书籍;书架前是一个宽大的书桌,书桌上也堆放着书籍纸张,书桌右上角一只粗大的蜡烛正燃烧;书桌前放在两把直背官椅,书桌后面椅子上坐着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身穿素色长袍,头发胡子已经花白,正抬头看着钟离。
钟离关上屋门,走到桌前,抱拳施礼道:“老先生,深夜造访实在是不得已为之,唐突之处,还望多多海涵。”